学习改造的步步深入,我们终于完全觉醒了。由于加深了认罪思想,开始萌发了谢罪意识,进而融化了管制者与被管制者之间的铁壁鸿沟,逐渐培育起了友好情感。
1984年,原抚顺、太原战犯管理所访日团来日访问时,日本新闻媒介根本理解不了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这是不足为奇的。
这次出版的金源所长的回忆录,是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以人道主义精神铲除非正义战争的思想根基,成功地改造战争狂人的伟大实践的记录。我们中国归还者联络会会员是这一实践的具体体验者。希望更多的人们阅读这本书,使他们更好地了解中国共产党的英明伟大的改造政策。
1996年10月
(三)
蔡省三
我作为“蒋介石集团战犯”(原国民党青年救国团赣东青年服务总队少将总队长),自1956年冬至1975年3月19日获得特赦释放,在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了20年。这期间,始终都在金源先生和其他诸位先生的管教之下。第一次见到金先生是1956年12月26日,我们来自中南的一批战犯,乘火车抵达抚顺车站。正值零下30多度的严冬,我们一个个浑身颤抖,旋即见到一位像是一般干部的人,提着热开水和饼干来到车厢,送到我们手里,叮嘱我们:“先吃点东西,饱暖饱暖……”这给我们带来了意外的温馨。后来知道,他就是管教科长金源。……1975年特赦释放离开管理所,金源先生早已是所长了,他还是那么平易近人。在管理所大俱乐部举行宴会欢送我们的那天,金源先生再三叮嘱我:“保重!”宛如亲人话别。
长期在金先生等诸位春风化雨的改造中,我个人认为:金源先生是一位朴实的“改造人的艺术大师”。我是一个兴趣广泛的“艺术迷”,通过抚顺战犯管理所的改造实践,我认为改造人、教育人是一门“综合艺术”,从金源先生身上,突出地让我切身体会到这种“综合艺术”的重要、宝贵的质素。
艺术不是完全抽象的、空虚的,它都或多或少包含着实际生活的“基因”,其核心应该是“真”,金源先生管教我们处处表现出“真诚”、“务实”。他虽身为所长,为全所最高领导,却经常同管教班长一齐到监号值班,直接同犯人接触,观察掌握犯人生活与思想情况,采取相应的教育措施。他找犯人谈话,犯人也乐意向所长汇报。监号情况复杂,常常发生争吵,金先生处理问题时,总是让双方各自陈述经纬,耐心地听,然后平静地劝导双方。每每在金先生和言细语的劝导下,争执得以平息。就我所知,金先生从来也不曾大声训斥他人。
金源先生常常深入了解犯人的心病,以求对症下药,解除思想包袱。最突出的是“黄维水动机事件”。黄维与我是旧识,又是江西同乡,他从北京转到抚顺时,一身多病,极其消沉。我俩谈心,黄维说:他在佳木斯关押期间,偶尔看到一本机械学的书,他反复钻研,引发了发明“永动机”的念头,决心后半生从事此道以报效人民。却不料他的这些想法后来被斥为“借故逃避、对抗改造”而遭批斗,一些同犯亦借此侮辱其人格,加之体弱多病,刚到抚顺时,他曾万念俱灰,深感绝望。后来,金先生了解到黄维的内心想法,同他谈话,肯定黄维有心靠拢人民的愿望,并由所方作出决定,积极创造条件支持黄维进行“永动机”实验。虽然试验失败了,金先生还是安慰黄维“创造切莫灰心”,并送黄维到沈阳住院治病,从而使黄维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改造积极性。黄维曾感动地对我说:“我现在才体会到,共产党的政策是真要挽救我们的……”
在六十年代中苏分歧以前,我曾暴露过对苏联、对斯大林以至对赫鲁晓夫不满的言论,而多次受到同犯的围攻,要求开大会批斗我。而金先生却耐心教导说:“大胆暴露思想,通过学习,求得解决,是改造之路。”我虽被同犯视为“顽固”,但是,金先生从来未曾“强加于我”,让我始终心情开朗,敢说真话。今天,我愈益感到,以金先生为代表的“真”使人心悦诚服。
一切艺术都不是冷酷无情的,恰恰相反,它充满了和善、温馨的感染力。金先生同其他管教人员贯彻“不打”、“不骂”、“不辱人格”的方针,充分体现了“与人为善”的精神。更令人感动的是,金先生及诸位不仅“善始”,每批战犯到来,都有盛大的动人的欢迎晚会,让犯人有受到热烈欢迎的自然感觉。尤其特别注重“善终”更为难得。每个病故的战犯,不论其生前表现如何,都一视同仁地得到郑重的火葬,并以精致的骨灰盒存放骨灰。例如,江西的杨不平,在文革中,曾被视为“极端反动”,为此曾想投水自杀。此后,金源先生回所,杨不平正患喉癌,金先生送他到沈阳住院治疗。杨病故后,所方同杨的亲属联系,派专人将杨不平的骨灰同遗物送至南昌。
军统骨干廖宗泽病故在管理所,我1975年释放来香港后,同周养浩一起偶逢西德来的廖宗泽的女儿廖天琪,她问及其父情况,我们告诉她可去抚顺战犯管理所查询,一定能领取其父的骨灰。她先还有些怀疑,后来决定同她德籍夫婿马汉茂一起去抚顺试探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