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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缘(一个战犯管理所长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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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溥仪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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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2年秋。溥仪搬进北京市西城区白塔寺附近的新居。我出差到北京为他的乔迁登门拜访。那天正好是星期天。听了敲门声,溥仪夫妇一起出来开门,他俩都卷着袖子,看得出正在干活。他们的新居是典型的四合院。进屋后发现,厨房炉子上正烧着午饭,里屋一角堆了脸盆和脏衣服。

    我问:“正在洗衣服吧?”

    “我们家有分工,按规定今天他洗衣服,我烧饭。”溥仪的夫人回答。她的性格爽快。她接着说,上周日溥仪做皈,她洗衣服。溥仪把米下锅后,出来帮着夫人打下手,结果忘记看火,一锅饭全给烧糊了。说完,她捂着嘴笑。

    吃午饭时,李淑贤显得很主动,她讲了许多家庭趣闻。

    她说,一天,溥仪找不到自己心爱的怀表,为此,他失眠了。这块怀表是他当伪满洲国皇帝时,某国皇帝赠送的礼物。他被关押期间,这块怀表一直由管理所保管。出狱时,管理所金所长将怀表退还给溥仪。可溥仪说:“这样贵重品应该送给博物馆。”

    “不,必须收下,这是政策问题。”

    在我说服下,溥仪收下了怀表。他把这块表当作管理所的纪念品,非常珍惜。他丢了这么有价值的表,不能不着急上火。第二天起床时,怀表从村裤腿中掉出来了。原来,他把怀表放在西服马甲兜里时由于有个洞,表掉进了村裤里。李淑贤说了事情经过后,又朗朗地开怀大笑。

    1966年7月。文化大革命开始,红卫兵运动席卷全国,他们把知名人士视为“反动”分子,拉到大街上游行。这次来京找公安部有关部门办事,了解到溥仪病重住进协和医院,便去看他。

    “金先生……”溥仪看到我进入病房,高兴得欲起身,但他实在不能起来了,他向我招手。

    “金先生,我在这么好的医院接受治疗,死也瞑目……”说完,他哭了。

    “怎么这样说呢,现在的药很好,一定会痊愈的。”我安慰他。

    “是啊,我也是那么想。”说完,他疼痛的皱眉头。

    医生示意让我结束探望。我从病房走出后,与正在护理他的妻子李淑贤谈溥仪的病情。

    她说:“我家先生明知自己得了绝症,可他情绪很好,他怀着对中央领导人的感激之情。”

    说着说着,她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当时,在莫斯科发生了殴打中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的严重事件;几天前,被打伤的大使馆官员回国治疗,住进了溥仪隔壁病房。全国各家报刊大力宣传了他们,称赞他们是反修正主义的英雄。李淑贤说,溥仪认为,他能够在反修英雄住院的医院治疗,是莫大的光荣,并以此为动力与病魔斗争。

    在这之前几日,溥仪遇到了感动的事情。打针时间到了,主治医生在10余名红卫兵的前后挟持下进了溥仪的病房。其中一个头头抓住主治医生的衣领说,像溥仪这样的反动分子也弄到这么好的医院治疗,你们是什么立场!他还让医院立即把溥仪赶出病房。不知谁把情况反映给周恩来总理。周总理来电话直接命令红卫兵头头“立即撤离医院”。红卫兵这才灰溜溜地离去。

    “我和我家先生,永生不会忘记周总理。”李淑贤感动地说。

    从北京返回抚顺后,我受“特务”嫌疑开始被批斗。造反派说,那么关心战犯怎么不是特务呢?我做什么解释和辩解都无济于事。10年文革动乱后,我听李淑贤说,溥仪因我也受了不少苦。红卫兵和造反派为了调查我的所谓罪行,多次找躺在病床的溥仪审问。

    “老实交代金源的罪行,不然没有好下场。”造反派把笔和纸递给溥仪。

    “金源所长是我的恩师,是全国有名的模范干部。他始终坚决贯彻执行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指示。我以全国人大常委和政协委员身份和金源先生的学生身份担保。”

    溥仪丝毫不考虑自己的安全,每次都重复上述的说法,为我辩护。因而,他受到更大的痛苦。我听了李淑贤的话厅,心里很难受,眼里流着泪水。

    1967年12月,溥仪因患肾癌,朝夕难保。一天,他从昏迷中醒过来。他不再呻吟,睁开眼,微笑着,抚摸着夫人的手。

    他深情地说:“淑贤,我的一生做过皇帝,也做过普通百姓。我觉得,自己生命的结局是好的。改造我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容易的,任何国家也不会有的。”

    这句话就是溥仪对夫人说的临终遗言。他出狱8年后去世,享年61岁。他去世时,我因被游街挨斗,对他的去世噩耗一无所知。1979年,溥仪去世12年后,在政协礼堂举行了溥仪追悼会。在追悼会上,我见到了溥仪的夫人李淑贤、弟弟溥杰和杜聿明等老人。12年了,他们已哭干了对故人悼念的泪水。这天的话题主要是讲文比大革命的动乱。他们说了许多在周总理保护下,躲过动乱灾难的事情。

    改革开放开始后,我参加了反映溥仪一生的电影拍摄,是影片中唯一真实的人表演自己。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战犯》一片时,我担任顾问;中意合拍《末代皇帝》一片时,我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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