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拉开后,舞台上呈现出日本战犯所熟悉的故乡美丽景色。随着轻快的乐曲又出现了海滨景色。那里有他们童年时学习过的校舍,过节时玩耍过的地方,是生长成长的故乡,在异国他乡日夜思念的故乡,永远不能返回的故乡。
台下有不少日本战犯看到舞台上故乡的美丽景象和听到那亲切的民谣乐曲,不知不觉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舞台上宁静的故乡山村景色渐渐退去,转眼出现了波涛汹涌的港口。一群日本士兵正在登上戒备森严的军舰。舞台上又变成了荒凉无际的满洲大地,日本军队杀人、放火……,满洲大地顿时变为一片火海。
舞台背景又转变成宁静的日本小城镇。突然警报声响彻广岛上空。伴着强烈的火光,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瞬间,广岛变为一片废墟,夺去了20余万人的生命。
在悲壮的乐曲声中,从一堆死尸中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慢慢爬出来了。他慢慢站起,已经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了。他举着被鲜血沾染的双手愤怒地喊:“是谁发动了战争!把他处死!”
台下的日本战犯们也群情激昂。
“打倒军国主义!”
“消灭战争!”
演出结束了,但日本战犯们久久不愿离去,他们仁立在原地还在思索着。
泽田二郎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这个剧表现了‘大东亚共荣和王道乐土’的下场。是他们(注:天皇和军阀)把日本人民推向灾难和死亡之路。原子弹的被害者是我们,当然我们既是被害者,又是凶手。我们不知道战争的性质,我们被带到中国土地手握杀人的武器在中国大地上制造了犹如广岛般的血海。是日本自己把国家和人民引向地狱之路。”
以自治形式的学习委员会组织进行的包括戏剧在内的各种活动,不仅给单调乏味的监狱生活带来了生机,而且把教育改造战犯的工作推向更深层次。
要搞一次演出,必须动员许多人。如需要写剧本、导演、演员、舞台装置、服装、化妆、照明、音响等等。参加演出的战犯必须有一个共同的意向和统一行动。对他们来说,统一意向和行动的过程,就是理解和消化剧情的思想内涵的过程,也是不断改造自己的过程,更是从思想深处转变的过程。因此,参加演出的战犯们在正式演出前,他们自己已被剧情教育感化,并起到了先觉者的作用。
合唱演出也受到欢迎。参加合唱队的日本战犯们唱自己故乡的民谣,也唱在苏联学会的革命歌曲和中国流行歌曲。中国歌曲是管理所管教人员教会的。一天,他们学唱《歌唱伟大祖国》这首中国歌。因为这个歌的曲调轻快,容易上口,在日本战犯中很快流行起来,还在舞台上演唱过。
后来,有一名战犯看过新闻片后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国百姓唱《歌唱伟大祖国》那么嘹亮,而我们唱就没有活力?
提出问题这名日本战犯也许是单纯地发现了演唱方面的差异。但是,大多数日本战犯们在思考共性的差异原因时认识到:这不仅仅是演唱技巧方面的差异,而是情感上的差异。摆脱数十年殖民统治的中国百姓充满了喜悦,所以他们的歌声嘹亮,他们情绪像火一样热烈。而我们这些日本战犯虽然坦白了在中国大地上犯下的罪行,但还没有从心灵深处忏悔,因而不可能像中国百姓那样生机勃勃、唱得气壮山河、响彻云霄。
战犯创作的百篇长、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中,在我记忆里印象很深的有几篇悔罪诗:
细菌实验
原日军关东宪兵司令部中佐课长吉房虎雄
……
在这里四千多名爱国志士,
有的被培育霍乱、鼠疫、肠炎、赤痢等细菌而惨死;
有的被活活拔出神经;
有的用作爆破实验而炸死;
试验枪伤而杀死。
总之,使他们遭受惨绝人寰的种种苦痛之后,加以杀害。
如今,那高高的烟囱在日日夜夜地向空中喷吐着白烟。
在那白色的烟雾里,
翻滚着中国的爱国烈士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无限憎恨和无言的抗议。
太行山下一魔窟
原日本野战医院院长野田实
……我重新握紧注射器,将胳膊肘顶住下腹,用尽全力猛推针管,针
管缓缓地移动了。当注入半管空气的时候,那中国人左胸脯——心脏跳动
过的地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声音那样的凄厉和悲惨。他的颚缓缓地
下来了……用听诊器只能听到胸脯里微微地响着断气后特有的一缕沙沙的
凄凉声音。
这声音,在十四年后的今天,依然真切地响在我的耳鼓。现在我闭上
眼睛,那座拥抱着太行山、守卫着河南沃野的美丽山峰,如那热爱和平、
献身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中国人民的雄姿,全部映现在我的眼帘。就在那
里,在大地的怀抱埋藏被我杀害的、怀着血海深仇的无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