铀弹
诺贝尔奖能够改变科学家。对于有些人来说,奖章是一个标志,表明他们已不是昨天的无名小卒,一夜之间已经成了国际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得奖证书代表着一种通行证,他们将进入新的领域去闯荡。当然,对于几乎所有的奖主,得奖意味着人生出现了一个转折的时期,从此开始,成果将不断减少,研究的中心也逐渐模糊。
鲍林对名声已经习以为常了。回国以后,面对堆积如山的信函,大把大把的请帖,新闻媒体争先恐后的采访,他丝毫也没有产生飘飘然的感觉。当然,这次得奖确实使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他已为世人公认,登上了科学成就的顶峰,因而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学术地位。有了三万五千美元的奖金,他也不必再在经济上求人了。
这样,他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再一次投身于政治活动的天地。他以前曾经迫使自己在政治上沉默,一方面是因为不想丢掉自己的饭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杜布里奇劝说过他,说他的活动对加州理工学院不利。现在,鲍林心里想,倚仗诺贝尔奖的崇高声誉,他再也用不到有这方面的思想顾虑了,加州理工学院不至于要解雇一个诺贝尔奖得主吧。几个月来慷慨地向他献出的赞语和颂辞似乎给人以这样的印象,旧的伤口已逐渐愈合。不管他的政治观点是什么,他所在的学校可以再次因他而感到自豪了。
比基尼岛的核试验,还有奥本海默的案子,促使鲍林又重新回到社会行动主义的轨道。诺贝尔奖使他有可能全心全意地走这一道路。在接下来的六年时间里,反对核武器的政治活动在鲍林的思想和行动中将会占据压倒一切的地位。正如加州理工学院院长杜布里奇所说的那样,“在一段时间里,他与科学已不沾边了。”
鲍林一回到加州,重点就开始转移。他在电台和电视台发表了一项声明,说他这次周游世界后,他开始真正相信,再也不会发生另一次世界大战。全世界人民都热爱和平,氢弹使战争成了不可想象的事。鲍林写道,现在的危险并不是战争,而是由核武器试验释放出来的放射性。“我们到底有什么理由不顾后果地促使人类素质不断下降呢?”他这样问道。与此同时,他着重指出,放射性的微小增加,都可能导致发病率上升和畸形儿童数增加。“为了限制或根本禁止一切原子武器的试验,进行国际谈判极为重要。是采取实际行动的时候了。”
他坚信自己的声明是合情合理的。他曾读过有关的资料,非常清楚放射性的危害性;他曾与遗传学家交谈,并且与日本科学家交换过意见。对各种动植物进行的试验已经证实,基因会受到放射性的破坏,而且还有一些初步的证据表明,受到照射的放射性越强,这种破坏就越严重。放射性减小,其破坏程度会直线下降。非常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只有放射性完全消失,这种破坏才能真正停下来。因此,放射性的微小增加都可能给人体健康带来更多的麻烦,这种风险虽不大,但确实是存在的。
这是有关数据显示的结果,不过仍需做更多的研究工作来证明这一点。特别是对人体健康的影响,更加需要过硬的证据。当然,已有足够的证据让人担忧了。鲍林和许多科学家相信,核武器试验及其放射性尘埃的增加,对人类健康是一大危险。对动物所作的研究已经表明,放射性能破坏卵细胞和精细胞,导致生育方面的缺陷。另外也有一些证据显示,放射性能损害体内其他类型的细胞,使癌症的发病率上升。尽管这么说,毕竟几乎还没有人直接考察过,放射性微量增加,比方说,放射性尘埃增多,到底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不过,鲍林在自己的谈话中很少有模棱两可的说法。他接受了全国广播公司的采访,因此受到全国上下的注意。他在讲话中断言,“白血病是一大危险,”并且声称,放射性尘埃也许足以在易感人群身上诱发这种形式的血癌。
1955年春季的一段时间里,鲍林在日本的所见所闻已广为人知。日本学者毫不含糊地说,比基尼岛试验的决非普通的氢弹,不但其能量要比普通氢弹大好几倍——其威力足以穿透低层大气而将尘埃喷射至同温层中,悬浮在那里的尘埃可以扩散到世界每一个角落——而且它形成的放射性尘埃数量也大大超过了以前任何一种核武器试验所产生的散落物质。
看来,在比基尼岛投放的炸弹是一种新型武器。日本人对放射性尘埃所作的分析提供了更多的证据。尘埃中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同位素,其中有些同位素只能是铀裂变的副产品一这就令人疑惑不解了,因为普通铀比较稳定,在标准的原子弹中无法使用,因此,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科学家花了大量时间和金钱,提炼出一种稀有且爆炸性更强的同位素。物理学家认为,普通铀一定要有大量能量的激发,才能进入爆炸反应的状态……
现在看来,这就是比基尼岛发生的事。很清楚,在那里进行的爆炸试验使用的是一种三级装置:先是用广岛式裂变弹激发一种聚变型氢弹,然后用其产生的能量使其外层的普通铀发生裂变。这种裂变一聚变二裂变的设计是非常巧妙的,用很少一点钱就能极大地增大氢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