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向张竞生行礼。
张竞生摇手道:“厚培,你我兄弟一般,令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何必如此生分?如果刚才说,伯父对两位妹妹要求甚严,我认为像你们这种家庭其实是不必要的。方便的时候,我想在伯父母面前斗胆进一言,不知行不行?”
沉厚培道:“你要出面那是最好不过。”
沈家姐妹听张竞生如此说,便投过来感激的目光。
于是,沈家兄妹和张竞生带了些吃的和喝的,一路迤逦往郊外而去。
正是暮春时节,江南草长,杂花生树,到处是蓄满了漫漫着水的池塘和湖泊,置身于温暖的春光里,心情格外愉快。沈家姐妹或许是出来得少的缘故,在那青草地上欢呼雀跃,唱起了一支支的谣曲,在张竞生听来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滋味,乡土的感觉直沁心肺。
他们在一个较大的湖泊边上选了一处地方休息。沈家姊妹把布铺开,大家坐下来吃些东西,一边领略那滚滚而来的春色。
他们面对的这个湖泊看来有些年岁了。湖边高大的老树把粗大的虬根暴起在岸边。树身带着年深日久了的苍绿色斜向河面,枝上挂满了一团团暗黑的苔藓。湖水流经树下,把树荫染成深翠的颜色。茂密的树叶间栖息着许多水鸟,陡地飞将起来,引起了一阵呼啦啦的响声。
沈家姐妹沿着湖边走开了去,她们拿了一些花儿在手中,她们银铃般的声音不断地传过来。张竞生对沉厚培说:“令妹如此高兴,想是出来得太少了,她们呆在家里都干些什么?”沉厚培说:“其实家里也并没有她们的事。米铺有家父和伙计招呼着,她们一般就帮着母亲做点家务,也就没别的事了,平常时候做点针线,看看书,消磨时光。”
“她们进过学校?”
“没有。不过舍妹的学问并不低。她们从小就跟着找认了一些字,后来,自己也读了一些书。”
“这我看得出来。厚培,找有个想法,不知你认为行不行?现国家正处于变革之时,或许将来女子的地位会有所化。令妹如此聪颖,却浪费在家里,岂不可惜,能否让我和你一起去说服伯父母,送令妹上学校读书。”
厚培笑道:“竞生你还是这么激进。你也不想想,即使家父母同意,潮村!地方又哪来的女子学校让她们去上学。”
张竞生道:“她们可以到我的金山中学去。”
沉厚培讶然道:“金山中学何时又成了女子中学。”
“金山中学虽然不是女子中学,但我想招收第一批女生。国外的学校早就男女同校了。北京有些学校也招女生。找金山中学乃潮汕地区的名校,自当领导潮流,开风气之先。我虽敢在金山中学首招女生,但恐无人送女子入校,我想厚培你要助我一臂之力,动员伯父母一定让令妹到金山中学来上学。于另一层意思,厚培虽是助我,但于令妹的将来也是大有好处的”
沉厚培将青草抓在手里揉成一团,然后抛向湖面,看着它们在水面荡开了一些细微的涟漪:“竞生,你知道我们都是接受新式教育的,对这些问题看法自然没有什么分歧。男女同校,这是教育发展的必然,我会尽力支持你这个勇敢的斗士。今晚你就不要回去了。我们好好跟家父谈一谈。家父对你的人品学识都十分看重。把舍妹交给你,家父一定会同意。只是舍妹二人,恐也不行,还要多发动一些方好。尤其潮汕地方官绅的子女,受过些教育,见过些世面,比较容易接受新思想,做点工作,应该会有点效果。”
张竞生点头道:“这个自然。”
这个时候,沈家姐妹已采些野花回来了。沉厚培对她们说:“张先生要你们去上学,你们去不去。”
沈家小妹张着嘴巴说:“真的吗,张大哥?”
张竞生笑道:“如果是真的,你们高兴不高兴?”
“哇,太好了。”两姐妹抱成一团。
这一天,学校里又出现了一张由校长署名的布告”:
本校从下学期始,实行男女同学。女生考试合格者,可以申请优待,免收学费,并供应早餐。
不久,学校里果然招收了第一批女生。虽然不是很多,这在当时也已经是很了不起了。那几个女孩青春朝气,在校园里一走动,很是好看。沈家姐妹兴高采烈地来到金山中学,她们特意来到校长室,对着张竞生鞠了一个躬,便飞也似地跑开了。
之后,张竞生又提出要加强外语教学,并聘请来几位年轻教师。张竞生强调,对高年级的数理化科实行外语课本制,完全用外语上课。这下可惹恼了那些老夫子。这还了得,这不是完全抛弃国粹乡粹吗。他们按捺不往了,蠢蠢欲动,要和张竞生来一番较量。
一天,一位在地方上颇有些势力和声望的王墓韩老师,上课时故意搬来一张太师椅坐在上面,摇头晃脑地高声朗读古文,逗得全班学生笑成一团,而他自己则手舞足蹈,洋洋自得。
张竞生闻讯赶来。他也视而不见,反而更加高声吟唱,把个课堂变成了一座剧场。张竞生实在觉得有些过份,便当学生的面,对他进行了严厉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