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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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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云游 第三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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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上机吧。”

    八时整,引擎轰鸣,螺桨飞旋,飞机平稳地沿着跑道升向蓝天。

    志摩靠着窗口,俯瞰渐渐后退、下沉、变小的原野和屋宇,心里想着:“别了,兢武、杏佛、歆海、湘眉!”

    十时十分,飞机降落在徐州机场,志摩下机散步。

    他突然感到头痛。

    头里好像有几万根针在钻刺,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眼也有些发花了。也许是连日来奔波劳累,加上睡眠不足,抽烟太多引起的。胃里食物在翻腾着,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他情绪凌乱了,精神萎顿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渴望回家。小曼的泪眼又浮现在他面前。他想回到家里,有小曼的身影、笑容、声音的家里去,回到有安乐椅、热茶、书报的家里,回到可以安顿自己疲累的身子和烦扰的心的家里。

    他走到候机体息室里,拿出纸笔,写信给小曼。

    小曼:我现在徐州机场,飞机在加油、装物。我头痛得厉

    害,不想再飞了。我渴望回家,回到你的身边,喝一杯热茶,枕

    着你的臂安安稳稳地睡一大觉。

    有针在脑子里的摩

    他将信投入了邮筒,走出机场大厅。

    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将大衣领子翻起。

    天,明亮亮的一大片,蓝空白云交融在一起,淡淡的,明净的,;柔和的。济南号飞机停在机坪,机身和双翼泛着银光,耀眼,可爱。它已经休息好了,恢复了精力,正集聚着力量,随时准备振奋双翅,直冲云霄。

    翼若垂天之云,搏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来个逍遥大游,这对永远只能用沉重的双脚在粘满尘埃的不平之地上行走的人,是多么美的境界,多么大的魅力。不知什么时候起,志摩的头已不疼了。只感到两腋生痒,似乎在长着翅膀,只要臂一张,脚一蹬,就可以像大鹏似地在天宇间邀游了。

    “徐先生,油已加好,邮件也装上了,请上机吧。”王贯一对志摩招招手,喊道。

    “好!”志摩欣然答应。看了看手表:十时二十分。——他已经忘掉寄出的信,忘掉想回家的念头了。

    飞机重又在云层里穿来穿去。

    山川城廓变小了,像放在桌上的模型;志摩从机窗上向下望,依稀觉得自己像是来到特立浦特的格列佛了。

    飞机向北飞行,进入山东境内。只见山峦逶迆起伏,云雾缭绕飘浮,景色奇伟多了。

    从南京起飞,王贯一边开飞机边与志摩谈文学,感到不方便;在徐州起飞时,他索性让梁壁堂驾驶,自己坐到志摩前面的座位上。“徐先生,我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说你主张写文章废除标点,这是什么意思?”他倒过身子,把头朝向志摩,问道。

    “这是一个误会,”志摩将身子往前凑凑,“英国有个大作家叫乔伊斯,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尤利西斯》,最后一百页,不分章节,不加标点符号,有着独特的表现力。我在自己写的一首诗的前言里对这一点赞美了几句,人们就据认为我主张废除标点……”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王贯一点点头。“徐先生,我还要请教个问题。”

    “请说!”

    “我看现在诗人写的新诗,有押韵的,有不押韵的,有四行一段的,有两行一段的,也有不分段连着写的,也有学外国十四行诗……新诗究竟有没有格律?需要不需要格律?”

    “唔,你对诗也很精呢!”志摩感到很意外。

    “谈不上精,只是喜欢读罢了。”

    “……这个问题,照我看,以自由抒发为好。不是有人把新诗称为自由诗吗?说到底,形式终究不是主要的,它是由内容来选择和决定的。直到现在,新诗从来没有形成过一个统一的格律。需要不需要我不敢断言,但我可以肯定,统一的格律是难以形成的……”志摩突然停口,脸贴着窗玻璃。

    飞机逼近一座山蜂,“贯一,”志摩指着这山,“这座形状奇美的

    山叫什么名字?”

    王贯一朝窗外看了看。“这是开山,当地人叫它白马山,离济南城二十五里,附近有个党家庄车站。”

    “能否让飞机到蜂顶上面绕几圈?”志摩忽发异想,要看看云雾里的顶峰。

    “可以。”王贵一爽快地答应。

    “今年六月,我在中山公园跟杨振声先生说好了,等我飞临济南上空时,向下面招招手……杨振声先生你知道吗?”

    “知道。他是文学家,青岛大学的校长。”

    “是的。”

    “老梁,你将飞机开到白马山顶上去绕几圈,让徐先生看看下面的景色。”

    梁壁堂迟疑了一会。“好吧。”

    飞机向开山飞去,飞去。

    刚到山前,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一大片云雾,雹子大的雨点猛然扑向飞机,机身剧烈地颠簸起来。梁壁堂连忙减速。

    雾愈来愈浓,团团裹住机身,霎时间,前后上下已经不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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