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的“五四”又到了,联大进步师生又忙于筹备庆祝活功,闻一多是积极组织者之一。5月3日晚上,联大学生在新校舍南区十号教室召开“五四”35周年纪念座谈会,朱自清应邀出席了,与会者还有其他教师。会间有的谈感想,有的说体会,有的提建议,正当座谈会热闹之时,有一个思想反动的家伙跳起来发言,说什么学生天职在于读书,否则就要给国家造成不幸,一些三青团份子也跟着起哄,但很快被进步力量弹压下去,会议得以正常进行。第二天,“五四”晚上,中文系也在第十教室举行文艺晚会,会议由闻一多和罗常培主持,原定一些教授讲话,朱自清为其中之一。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特务又出来捣乱,乱喊乱叫,并把电线切断,电灯灭了,会议开不成了。
破坏激起了更大的反抗。5月8日,一次规模空前的讲演会召开了,地点在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会议主席仍是罗常培与闻一多。参加者有3000余人,讲台上高悬两盏亮晃晃的汽灯,同学们也加强了戒备,捣乱份子无机可乘了。会上讲演总题为“五四运动与新文化运动”,朱自清、闻一多、杨振声、孙毓棠、冯至、李广田、罗常培、沈从文等人做了讲演。朱自清讲题是《新文艺中的散文收获》。会议进行顺利,闻一多最后发言指出:“我们的会开的很成功。朋友们,你们看!”他指着从云中钻出来的月亮,继续说:“月亮升起来了。黑暗过去了,光明在望了。但是,乌云还等在旁边,随时还会把月亮盖住!我们要特别注意,记住我们这个晚会是怎样被人阴谋破坏的!”话音刚落就被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这次纪念会中进步与反动两种势力的较量,给朱自清以很大的启发。时光如驶,夏天到了。
四川地区麻疹流行,朱自清在成都的三个孩子一齐染上了。小女儿转为猩红热,住进医院,两个男孩转了肺炎,陈竹隐来回奔跑了医院与住家之间,辛苦非常。朱自清得知消息,十分焦急,亟想往成都探视,但又缺乏盘费,他的总角之交徐绍谷来访,对他说:“你拿点东西我帮你卖去”。但家里哪有值钱的东西?结果是拿了一方砚台和一些碑帖换了点钱,再向朋友们借了一些,才于7月8日自昆明乘飞机往重庆。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人们总羡慕海阔天空,以为一片茫茫,无边无界,在机上必然大有可观。朱自清却认为在机上所见虽大,未必可观。云海飘飘拂拂的弥漫了上下四方,的确奇,可是这在高山上也可以看到。他感到,在云海外看云海,似乎比在飞机上云海中看云海还清楚些。飞机上看云,有时却只像一堆破碎的石头,他宁愿看流云和停云,不愿看那死云,因为它像荒原上的乱石堆。他在飞机上看长江,感到它可怜得像条臭水沟,城市像地图模型,房屋则像儿童玩具,多少有点滑稽感。飞机给他感觉最深的就是快,两个半钟头,就到了重庆。
7月13日,由重庆动身到成都,当晚宿于内江。14日傍晚抵家中,这一天正好是陈竹隐39岁生日,亲朋来了一些,正待开筵,见他回来,皆大欢喜。
孩子们情况尚好。两个男孩基本痊愈,小女孩在成都市立医院治疗,医院里的刘云波医师和陈竹隐是中学同学,为人善良慷慨,朱家有人生病都找她医治,她对他们也特别照拂。朱自清的小女孩病情危险,亏她把自己存着的特效药拿出来,抢救了一条小生命,她知道教书匠穷,一个钱也不要。后来,朱自清拟了一副对联送她,曰“生死人而肉白骨,保赤子如拯斯民”。字是特地请叶圣陶写的。
1944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重大胜利的一年。苏联红军收复了全部国土,并把战争推进到德国及其占领国的土地;英美军队也在法国诺曼底登陆,开辟了第二战场;美军已占领马绍尔群岛开始威胁日本本土。1944年,也是日本加速进攻中国的一年,日本为了挽救其海上交通线被切断危险,因此急于打通从中国东北到广州和南宁的大陆通道,以援救其入侵南洋的孤军。于是在3月间发动了对豫、湘、桂地区的进攻,在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积极反共消极抗战的政策指法下,国民党军队一触即溃,使大片国土沦丧敌手,无数同胞惨遭蹂躏。朱自清对国民党妥协投降的真相不甚了解,但对抗战却抱有坚定的信心和希型,无论个人生活怎样艰苦他都毫无怨言,虽然时局相当艰危,他的信心也绝不动摇。他认定,抗战胜利之日,即是中国新生之时,他渴望抗战烽火能够锻炼出一个独立强大的新中国来。一天,他在报恩寺的小平房里,怀着兴奋的心情写一篇文章。他在雪白的稿纸上,先写上题目:《新中国在望中》,接着,就迅疾地写下去:抗战的中国在我们的手里,胜利的中国在我们的面前,新生的中国在我们的望中。
中国要从工业化中新生。我们要自己制造飞机,坦克车,军舰;我们要有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自己的海。
我们要有无数的“机器的奴隶”给我们工作:穿的、吃的,住的,代步的,都教它们做出来。我们用机器制造幸福,不靠神圣以及不可知的力量。
中国要从民主化中新生。贤明的领袖应该不坐在民众上头而站在民众中间;他们和民众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