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袄套在长衫的外面比划着,对着大铜镜左照右照,恰巧安德海与陈亮走了进来。奕宁希望有人能欣赏他一番,便说了句:
“你们看,这件绿夹袄套在我的身上感觉怎么样?”
陈亮是个老实人,他讲话可不会拐弯,便直言相告:
“主子穿的是灰长衫,罩上一个绿夹祆可不怎么好看。”
奕宁听罢,一脸的不高兴,他刚才的兴致全没了。安德海一直在察言观色,他发现了奕宁的脸上情绪变化,马上接了过来:
“本来嘛,灰长衫不怎么佩绿夹袄,但颜色怎么个配法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看穿在谁的身上。这身衣服若是穿在其他阿哥的身上定是不配,但穿在主子您的身上,我反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度。”
奕宁见安德海极力赞同自己的观点,便和颜悦色地说:
“说下去,说下去。”
安德海见自己拍马屁已初步奏效,便壮了胆,发表了一番“演讲”。
“主子您是龙种,自然与常人不同,可不能用看凡人的眼光来看您。主子您生在帝王家,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份轩昂的气度,神情姿态高贵典雅,谈吐风韵让人惊慕,单就您这翩翩的风度足以羞花闭月,让人望而赞叹不已。”
其实,安德海根本就没解释清楚为什么奕宁穿灰长衫配绿夹祆好看,他而是偷换了主题,转到了奉承奕宁之体态上来了。奕宁也不再追问这穿着好不好看,只感到心里乐滋滋的,他希望得到的也无非是别人的奉承,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同时,心里也暗暗地想:
“这个安德海,可不能小瞧他,此人可不那么简单,不过,只要笼络住这个人,他会卖命为你奔走的。”
想到这里,奕宁笑了一下:
“都跪安吧。”
“庶。”
从此以后,奕宁便留意观察安德海,安德海自然更加倍小心、用心、专心地侍奉奕宁,这主仆关系十分融洽。
安德海是腊月初五离开的家,一转眼,是来年的十一月了,算起来他离开汤庄子也快有一年了,安邦太夫妻无时不在想念着儿子,不知儿子在宫中生活得怎么样。这年冬天特别冷,安妻执意要给大儿子做两件棉衣送到京城去,安邦太拗不过她,便由妻子去。安妻用柔柔的新棉花做了一件小夹袄和一条棉裤,央求二叔安邦杰送给安德海。无奈,安邦杰二度进京。他通过安德海的表舅王毅顺找到了黄承恩的家,又央求黄承恩把棉衣送到安德海的手中。
太监入了宫,必须遵守宫规,但历朝历代的皇宫也不是灭绝人性,不让太监认六亲,内务府是允许太监的亲属们来探望的。
在黄承恩宫中的小院内,安德海见到了二叔安邦杰,叔侄相见,自然是一番亲热,拉些家常话,叙叙别后情,之后,安德海拿出自己一年来做太监赚来的银饷,执意让二叔带给爹娘补贴家用。其实,太监的银晌并不多,他们的吃穿用度一律是宫里提供的,内务府按月发给他们一些零用钱,一年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但实际上,安德海这一年的收入远远超过这个数。这些银两从何而来?还不是奕宁赏的!皇子们生在宫里,长在宫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哪晓得赚钱的艰辛,他们每月都由内务府发给月银,但他们从不出宫,要银子干嘛?所以根本就不懂得银子的重要,有时高兴起来,便抛给宫女太监们一些银子,看着他们得赏时喜滋滋的样子,奕宁感到十分有趣。安德海会拍马奉承,当然得到的赏银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安邦杰推辞不过便收了银子,他把嫂子给侄儿做的棉衣拿了出来,交与安德海。安德海手捧着娘亲手做的棉衣,心里好一阵激动。娘的针线活做得又细又密,小夹袄做得不薄不厚,不短不
长,不胖也不瘦,这全是娘凭着感觉做出来的,竟那么合体,可见,娘是用一颗慈母心凝成了这小夹袄,安德海在心底感激他的母亲。
宫中太监一年四季都是统一着装的,不允许随便穿着,可这是寒冬腊月,在灰棉袄里面加上一件小夹祆,别人又看不见,也无妨。于是娘做的小夹祆便穿在了安德海的身上,穿着它,安德海觉得暖和多了,这是一种从心坎里往外冒的温暖。
和一年前安德海入宫时一样,外面纷纷扬扬飘着雪花,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人们都躺在暖和的屋子里不愿外出。奕宁的老师杜受田见大雪下个不止,便向内务府请示,放了皇子几天假。奕宁自从启蒙以来,几乎天天都在读书中度过,其实,皇家的孩子虽然享受着锦衣玉食,但很少有百姓家孩子的那些乐趣,他们的生活很枯燥。奕宁睡累了便坐一会,坐累了又躺一会,实在无聊。他让安德海给他讲述百姓家的孩子是怎样度过漫长的冬天的,特别是遇到这漫天大雪,不能总在床上躺着吧。安德海被奕宁这一提,倒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给奕宁讲述了自己记忆中最欢乐的一幕:
“那年我九岁,弟弟安德洋四岁。家里很穷,到了下雪天,还是顿顿吃不饱,天又寒,冻得我俩缩在炕上直抖,爹娘看见了,笑我俩在抖筛子。爹说‘我带你们去抓野兔子’,我俩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