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海本来想发火,被摊主这几句一说,也就不好意思发作了。他咽了口唾沫,暗自佩服这摊主的会说话,他又悟出了一个道理:嘴甜一些不吃亏。
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安邦太父子决定动身回汤庄子,他们绕道而行,走到一条偏僻的街上。这街虽不在闹市区,但从房屋的格局看,这一带住的都是大户人家,一律的瓦房,门前挂灯笼,门旁卧石狮。街上很少有行人,只有几条狗窜来窜去。安邦太父子正紧赶慢赶地走着,突然被前面的一阵吵闹声吸引住了,他们走上前一看,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从他们的衣着装束上看,他们是书僮,其中一个说:
“我家老爷苦读诗书,满腹经伦,不贪女色,是个正人君子。”
另外一个反唇相讥:
“才不是呢,听人说,你家老爷娶了七房姨太太,还叫不贪女色。”
“七房太太算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六妾的,他可从来不逛窑子;可你们老爷呢,姨太太倒不多,五个罢了,就是天天深夜不归,在外面偷鸡摸狗的。”
“不对,我们老爷是在做生意。”
“就是偷鸡摸狗,没干好事。”
两个小憧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差一点就动起手来。看到这景象,安德海又似乎明白了一条做人的原则:为主子效忠。
安德海走着想着,爹看着沉思中的儿子,就断定他一定收获不少。爷俩正要过一条小河,桥的对面走来一人,他们一看便知是位算命先生。安德海出生后,就有位算命先生预卜这将要出生的婴儿是阳刚之气不足,说是安家的宅子卧在棺材形地里,必定阴盛阳衰,当时安邦太不信,而今想起来,正中了那位算命先生的预言。儿子将要进京做太监,不如让这位先生给占一卦,看看儿子的前程如何。
“先生,劳你大驾,给我这儿子占一卦。”
算命先生和安家父子一道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这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唇红齿白,耳聪目明,是个富贵相。”
一番话说得安家父子乐开了花,安邦大伸手掏了几两碎银子递了过去。
“别忙,让我再细瞧瞧。”
他扳过安德海的右手,仔细看了半天,他的眉心皱了皱,安家父子似有所悟,安邦太忙追问:
“不好吗?”
“从这手纹来看,这公子有权、有势,但没有福,他要被一个人踩着,永远抬不起头来,这纹路显出他身上的阴气太重,而踩他的也是极阴之人,这双重阴气克得他抬不起头来。”
经算命先生这一通讲解,安家父子像撒了气的皮球——瘪了。安邦太忙追问有无解克之术。
“这解克之术嘛,倒是有一条,不过,要在一个月之内办到,还不能有半点马虎。你回家以后弄一只鳖来,把小公子的名字写在红色的纸条上,再将纸条放在鳖壳上,等它一游,红纸条便浮在水上,慢慢沉入水底,这便克了阴盛阳衰之邪气。”
安邦太回到家,不敢怠慢,忙请先生用红纸条写了“安德海”三个字,再去这鳖,可他犯愁了,这严寒的天气,河面上已经结了冰,何处去捉鳖呢?他和大儿子到河边破开冰冻,用鱼篓捞了整整一天,也没逮到个鳖,他们已经灰心丧气地打算回去了,谁知一条小黑鱼跳进了鱼篓,那小黑鱼活蹦乱跳的,意外的
收获使他们为之一振,回家煮鱼汤喝也蛮好,于是父子两人提着鱼篓回家了。他们刚跨进家门,私塾先生来了,他昨天写了红纸条,今天便来看看安家速到鳖鱼了没有。安邦大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先生笑着说:
“鳖与黑鱼乃同色、同性也,实在捉不到鳖,小黑鱼代替也未尝不可。”
其实,先生也是随便说说而已,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相术。
安邦大觉得先生说的也有理,便照办了。
至于十年后,安德海一直是慈禧身边的一条狗,被阴柔所克,安德海便认为是解克之法不当所造成的。
日于一天天地逼近,转眼间到了十一月十八。这几天,安德海坐卧不宁,吃不下饭,他每天都到村头张望,他在焦急地盼望京城内务府来人,把他带走。听二爷说,每年新年前,也就是腊月里,宫里都要添一批新太监,若这个冬天走不成,只有等明年再说,这一年300多天,可怎么捱呀,村里村外,甚至整个南皮县都知道他安德海自阉,若内务府根本就不知道安德海自阉之事,这两刀不就白挨了吗?两刀之苦总算挺过去了,但自己成了废人,若真的走不成,长大以后娶不上媳妇是小事,安家人的脸面往哪放?自己的发财、升官梦怎么去实现?更何况,自从自己走上险路,汤二掌柜可送来不少钱,安德海也明白,这些钱是冲将来的“安公公”而来的,而不是为今天的穷小子而花的。左思右想,安德海难以入寝。
盼望、盼望,在希望中等待,在等待中失望。
只见通往村外的小路冷清清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更不用提什么京城内务府派来的什么公差。安德海仿佛觉得日于过得太慢了,他在村头一等就是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