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儿子啦。”
杏儿怀上孩子的消息传到安邦大的爹娘耳里,老两口乐疯了。这安家就安邦太没儿子,老二安邦杰儿女成群,这下可好了,长房有了儿子,老两口的心病没了。杏儿的婆婆把几个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全拿来了:
“娘,留着您老自己补补身子吧。”
“不,不,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补什么身子,多活一天都是累赘。你现在怀着孩子,一个人养两张口,不容易呀。”
老人一辈子先后生育十次,一共加起来也没吃上20个鸡蛋。
这会儿,她把安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别说让她拿出几个鸡蛋,就是拿出老命,她也会干的。安邦太为了让杏儿调养好身体,总是一大早就上山打点野兔之类回来,杏儿一看肉类油腻东西就反胃,一口也吃不下去。到了秋天,杏儿的肚子一天天地鼓了起来,初冬来临,寒风刺骨,凉气袭人,安邦太跳下冰冷的小青河中,用鱼篓去罩小鱼,那活鱼汤又鲜又香,杏儿可爱喝了。安邦太一天一天地精心服侍妻子,杏儿的肚子一天天地鼓胀,每到晚上,安邦太就给妻子轻轻地揉揉肩,捏捏腿,杏儿怀着他的儿子,这孩子可是盼了十几年才盼来的,一定是个宝。
“杏儿,瞧你现在又白又胖的,儿子也一定白白胖胖。”
“唉哟,孩子的小腿在踢我呢,他的小手也在掐我。”
胎儿的每一次运动都能引起夫妻俩的一阵激动,安邦太轻轻地拍打妻子那凸出的肚子:
“好儿子,老实一点,别踢痛了你娘。”
“不疼,孩子踢得一点都不疼,这孩子将来一定很孝顺。你说:咱孩子长成什么样?是个男孩,还是女娃?我呀,可想生个
女娃了,她长得漂漂亮亮的,大辫子又长又黑,笑起来像个小铃挡,她呀,不到十岁就能帮我做饭、洗衣、劈柴。大的是个女娃,等以后,我再多给你生几个儿子。”
妻子憧憬着未来,安邦太也有自己的渴望:
“不,这第一个孩子要男孩,男孩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这孩子要长着高高的个儿,粗壮的身体,浓眉大眼,我教他种田、打猎。”
“是儿子我当然很高兴,不过我不要他学种田、学打猎。我要供他读书,咱们省吃俭用,供他考秀才,中举人,做大官,干大事。”
夫妻俩就这么憧憬着、梦想着,急切地盼望着孩子的到来。
一天,一个看风水、算命相的先生打安家门口经过,他迟疑了一会儿,又是摇头,又是喷嘴,走了。安邦太的爹听说后,认为这位先生一定看出了点什么,便紧追到村外:
“老先生,请慢走。”
算命先生稍作留步,眯着双眼,等待安邦太的爹发话:
“老先生,刚才你在我家门前经过时,又摇头,又喷嘴,一定有什么事。”
“哦,那是本人的习惯动作,没什么。”
安邦太的爹心里明白不是“没什么”,而一定是“有什么”,只不过算命先生不愿说罢了。他哪里肯放过这算命先生,死活硬拉硬拖,好歹才把算命先生请到了家,他连忙让家人到集上打酒买肉,款待先生。酒足饭饱之后,算命先生掐着手指头,嘴里不住地嘀咕着什么,然后开口了:
“命为天定,不可违也。若是不信,必遭劫难。刚才本先生从你家门前经过,一眼就看出来,你们这宅子走势不好,这宅子落在一块‘棺材地’里,这‘棺材地’,即上大底小之形,宅妨人,住在这种宅子里,阴盛阳衰,阳气不足也。若要破这重重阴气,必弃宅择地另建。”
算命先生说了一遍,不由得安家人不信服。
“是啊,小老儿的大儿至今无后,但他的老婆就快要生了,等生了孩子,俺就请先生来给看一块风水宝地,另建新屋。”
“晚矣,孩子落生在这样的宅子里,势必阳气受阴气之克,阳气甚衰也。”
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地走了。这可急坏了安家,眼见杏儿就要临盆了,再说,麦子都也就要收割了,也抽不出劳力盖屋呀。村里的一位私塾先生听说安家为宅子一事发愁,便来安慰他们:
“算命先生口称你们家阴盛阳衰,一点不假,这邦太上面几个哥哥都夭折了,可姐姐都活了下来,邦太娶媳妇十几年竟无子嗣,要克阳呀,也早已克过了。依本人之见,且不急着另建宅。”
安邦太的爹也觉得私塾先生有道理,便决定等收了麦,到了夏大,再说这事。
算命先生其实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他打听到安家大儿子盼了十几年的孩子,终于枯木逢春,媳妇怀孕了,一家人乐得合不上嘴,便猜想这孩子一定十分金贵,只要他算命先生做得十分像,不露一点儿破绽,不怕他安家人不信,这个混饭、挣钱的好机会可千万不能溜掉,于是,他便瞎扯了一气。至于杏儿夏天生的那个孩子——安德海,真的阳气不足,只不过是事物的巧合罢了,并不是什么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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