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原无准备,如趁此时它兵力未集,利用这个有利的形势,毅然北上,必然会所向无敌,至少可在黄河以北站稳脚跟,清朝必以重兵趋北京勤王,而南方空虚,可让耿精忠独挡南方数省之征剿。三桂计不出去,驻兵湖南不进,一则给清朝以喘息时间,使它有足够时间调兵遣将,倾注全国兵力于江南一隅之地,造成了自己的优势;吴军则年随一年地失去优势,变主动为被动,以致成现在之局面!国贵在三桂死后,敢于否定三桂的所为是“大误”,表现出他的气魄和远见。他提出此时北上,一个不利的条件是,他们的军队已由盛而衰,锐气已失,斗志下降,多年征战,伤亡甚重,久经战斗的老兵急剧减员,新增的兵员,论素质和战斗力都不能跟老兵相比。从清朝方面看,它在征战中已完成了全面备战,兵员和兵器、火药等军需物资装备、粮饷都已相当充足,保证了前线的供给。特别是它的八旗兵已从战争初期的惊慌失措恢复了战斗力,而且越战越强,显示出无坚不摧的威力。一句话,双方强弱之势各向其相反的方向发展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如吴军毅然北上,必然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和困难,甚至有覆没的可能。这一不利条件,国贵似乎已充分地估计到了,正如他以巨大的决心所表示的:“勿畏难,勿惜身,宁进死,勿退生!”宁肯在前进中死去,也不在后退中活着!这是一种孜孜以求的进取精神,是要建功立业,而不图个人之私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倘要干一番事业,此种精神必不可少!
如果再仔细推敲,反复掂量国贵的战略,并非全是冒险而无可行性。从全局考虑,清军几乎是倾巢南下,这在防御上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长江以北特别是黄河南北,已呈现真空状态,屡次征发禁旅,连驻守京师的兵力为数不多,已到了无兵可发的极限。为了战争的需要,朝廷从东北地区征发了黑龙江宁古塔(今宁安)兵,直至黑龙江以北的索伦兵,还有吉林乌拉兵、今辽宁省的盛京兵、长城以北蒙古诸部的骑兵。在平息王辅臣叛乱后,又征调了陕西兵。各处援兵云集长江以南。北方各重点城镇驻兵为数不多。以康熙十三年十二月所报长江沿岸及以南一些重点城镇驻兵为例:如武昌府只有巡抚兵1500名、城守参将所属1000名,新近设水师副将与官兵1000名,总计3500名。南昌现有总督标兵3000名、城守官兵500名及水师官兵1000名,总计4500名。安庆有巡抚所属官兵1500名及城守官兵1000名,还有新设安徽提督官兵3000名,计5500名。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三藩档案》案字557号。这几处城镇是战略防御的重点,为防御和阻击吴军,陆续增加兵员,多者也只有5000余人,平均每城不过4000余人。如无战事,常驻兵不超过3000人。以此推算,北方一般城防至多不会超过2000人,有的可能更少,也仅有千百人罢了。这些驻防兵不足以应付战事,仅够维持地方治安秩序而已。圣祖于初期尚注意北方防务,当他看清三桂无意北上,便放心大胆地倾注全部兵力于江南。如果吴国贵的方针得以实行,乘虚而入,就会给清朝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清军再从南方各地北调追逐,势必疲于奔命,一时难以应战。仍在陕西活动的叛军余部及固守兴安、汉中的大股叛军、领有四川的吴之茂等就会立即配合。当清军从南方北调,就会解除或减轻它对据守的叛军的军事进攻。台湾郑氏军队再乘虚占据福建、广东沿海城镇,可能会乘机向内地扩展,必然牵制了清军的部分力量。吴军水陆齐出,攻打清军措手不及,便有可能直下河南、河北地区。以当时吴兵力,如集结各处兵员,至少可达十万人以上,不会成为问题。吴国贵的战略,“剜中原之腹心”,断绝清朝赖以生存的东南漕运,更致清朝于险境。他认为即使不能统一全国,也可得黄河以南而自立一国政权。完成此举,并非一件易事,必以困兽之斗,“拼死决战”的精神,一往无前,方有成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