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交际呢?”
并且他还庄严地下了个结论,至于正当的社交公开他倒是极力提倡的。
太太笑了起来:
“得,这是你自个儿说的。往后要是有更那个点儿的谣言,我可管不着。”
这回男的没言语,只是瞧着她,咽了一口唾涎。
于是太太把那位贵客招待得更殷勤点儿。她靠他坐得很近;过会又鞠一鞠屁股
再靠近些。说起话来她脸上哪一丝的肌肉都活跳着,一面在客人身上掸掸烟灰,再
不然就在他肩上拿掉根把落下来的短发。
那位省长的兄弟不过二十四五岁,去年才打大学毕业,听说不久打算出洋去。
他不大说话,常常脸红,眼珠老是偷偷地瞟着别人,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女主人想:嗯,他是个“青头嫩”。
男主人呢,总忙着些什么:点着自己的烟,抽几口就搁到烟盘上,不一会儿又
拿起来点着。要是开起口来,总得谈些只有自己知道而客人不大懂得的事。他对那
“青头嫩”摆出了一点儿老大哥的身份,一位又亲切又有礼貌的老大哥。他认为这
么着更够交情些。
“二先生你呀,”他甜蜜地微笑着,“老实说,你真是有福气的。我是爱说老
实话的,哼,对不起,我所晓得的人里面只有一个是我钦佩的,只有一个!——那
就是令兄。……不客气,我是研究过来的:象你们昆仲那样——实在是福气。”
查二先生象是没听明白,又象是一下子想不出话来,他轻轻地问:
“福气?”
太太眼睛盯着别处,显见得在想着什么。那位客人一开口,她就猛地回过脸来,
那浆过了的高衣领卡住了她脖子,差点儿没“咯”地叫出来。
那个红着脸膘她一眼,轻轻嘘了一口气。
接着他们谈到政界军界的那些人物,那位贵客虽然瞧着说话的人的脸,可是眼
光总是捉摸不定的样子,仿佛他有满肚子心事似的。有时候只点点头,象小孩听教
训的那种劲儿。
女的也插了许多嘴,原来官场里的事她也挺熟悉。
未了苏以宁先生起了劲,把熄了的雪茄点着火抽一口,就放大嗓子叙述了些当
今大人物的轶事。提起那些名字来不带姓,也不称官衔,看去他们跟他都是些挺熟
的老朋友。
“子玉倒是个硬汉,有骨气,军人里面,我顶佩服的是他,老实说。还有聘老
——呃,聘老倒真是个好人。令兄同他恐怕很熟。不客气,如今政界上的,我只佩
服两个人,一个聘老,还有一位是令兄。”
接着闭了会嘴,这屋子里沉默得有种庄严味儿。
大太站起来拿了两支纸烟点着,分一支给查二先生。回到那张沙发上去的时候
很用劲,叫客人的身子给震得荡了一下。她瞧瞧他,把眉毛扬了扬,又把脸转向她
老爷。她说:
“不错,张督办派人送信给聘老的那回事呢?——你告诉他过没有?”
“哦,效坤么?”他笑起来。
可是关于那派人送信的事并没交代明白,倒是把那位“效坤”描写了一大篇。
他比着手,哪,那位将军高大得异乎寻常,那双长腿是很出名的;至于他的手——
哼,对不起,手也比平常大得多。
太太忍不住伸出自己的那只细嫩的手来给查二先生看:
“你瞧我的。……你的呢?”
她跟那小伙子手掌合手掌比了一下。
他的手冰冷的,有点潮湿,并且发着抖。
“怎么,不舒服么?”她问。
苏以宁先生可着了急,立刻打住了自己的话。他把半截雪茄往烟盘上一放,走
过去摸摸别人的额头,抓抓别人的手,还硬要那位贵客伸出舌子来给他看。他认为
这是着了凉,于是用种慌张的样子叫车夫去买两包神曲,一面解释他说了一句:
“老实说,医学是——我是相信中国药的。”
这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就由轻松变成了紧张。
那位客人有点喘不过气来:这骤然的变换似乎使他身体受不了。
“呃呃,苏先生,苏先生!”他感情激动得连声音都打颤。“不要买药,苏先
生。……我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接着惨笑了一下,接着嘘了一口气。
女主人也嘘了一口气。她手落到了沙发上,跟别人的冰冷的那一只触到了一块
儿,就互相抓着了。她觉着他打了个寒噤。
“唷,这家伙!”她肚子里说,嘴角上闪一下微笑。她知道那一位什么毛病。
那个“青头嫩”准没见过什么世面,二十好几了——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