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高点儿:有一个带着一只铜耳环,
脸子很熟,大概他住在共和路,不过卞德全不知道他姓什么。那个对手呢——是一
张尖脸。
瞧来他们并不是打着玩儿的,一面用着劲一面骂着。只要尖脸一失手,塌鼻子
就笑着跳起来。
“哈哈哈哈哈……”
盒子就又一阵晃,那些花呀字的全瞧不明白,只看见划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线。
不知道怎么一来,带铜耳环的给摔到了地下。那尖脸打了胜仗。
跳着的塌鼻子可愣住了。他正要嚷出一句什么,嘴刚一动,尖脸可一把揝住了
他的膀子:
“你笑什么?”
事情很明白:塌鼻子是帮那带耳环的,耳环子一给打败,尖脸就趁着这胜劲儿
也要对付塌鼻子。也许那盒巧格力会给打得粉碎。
铜耳环一瞧见卞德全就叫他帮他们。虽然他俩从没说过话,可是铜耳环象遇见
了老朋友似的:
“喂,打这个小猢狲!打他!”
卞德全估量一下那个所谓小猢狲——这家伙的力气一定还不如乐梅江哩。
可是他不动手。他把眼睛移到那盒巧格力,又移到塌鼻子脸上。
“打他,打……”塌鼻子哭丧着脸对着他。
卞德全心一跳。他又很快地瞟一眼那盒巧格力。
“我要是打胜了你给我巧格力,”他说的时候声音打颤。
“打他,打他!……”
一下子!——尖脸把塌鼻上子扳倒在地下。铜耳环爬起来要去救,尖脸就乱踢
着腿,不放别人到他跟前去。
“打……打……”塌鼻子哭起来。“给你巧格力……”
塌鼻子穿着的扣绊皮鞋,有一只掉了。尖脸捡起这只鞋子一扔,给扔到了铁栅
门上挂着。
卞德全很快地把手里那包面粉放到门边,往尖脸那儿扑了过去。他记住他的疖
子,他就只用拳头打,不拿脑袋去撞——整个暑假里他跟别人打着玩儿的时候没敢
用脑袋撞过。可是这么着就不大顺手似的,腿子老是溜来溜去,一撑不住劲,仰天
一跤。
脑袋上的疖子出了血。可是他咬着牙,抓着尖脸的膀子,两个人在地下滚。
铜耳环可没来帮他,只拍着手叫塌鼻子看他们打。
“少爷你看,他们打得真……”
塌鼻子又打着哈哈,脸上还有眼泪。他捧着那盒子跳着:一只脚有鞋子,一只
脚没有。
“哈哈哈哈哈,比马戏好看,哈哈哈……”
地下的两个几下子一滚,卞德全可伏到了尖脸身上。尖脸起不来。
“小猢狲打输了,小猢狲打输了!”
小猢狲好容易才挣开身子,一爬起来就拼命逃走。
“瘌痢头!痢痢……”
卞德全追了几步,接着站住很响地踏几下脚吓吓别人,于是转身来拾起面粉包。
后脑勺上一阵阵的疼,仿佛连骨头都碎了似的。他使劲咬紧着牙,死命忍住他
的眼泪,把眼睛眨着。嘴角上还笑着,可不说什么,只规规矩矩等塌鼻子给他那个:
巧格力!
可是那两个咭咭刮刮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拿眼睛对卞德全的脑顶瞅一下,塌鼻
子就得耸着肩膀,嗤的低笑一声。
卞德全拿衣襟揩揩脸,忍着气喘,很客气地说:
“喂,给我罢。”
“什么?”
“这个——这个巧格力。”
塌鼻子把眼睛移到铜耳环脸上。铜耳环把眼睛鬼头鬼脑地眨几眨。
他们不给。怎么,他们竟想赖!
“妈勒格……一个人说话总要诚实呀。你说过我打胜就给我的。”
沉默。塌鼻子瞧瞧卞德全又瞧瞧铜耳环。卞德全牙齿嵌在下唇上,眼盯着那漂
亮盒子,心脏上痒痒的象是蚂蚁在爬着。
分把钟一过去,铜耳环可出了一个主意。
“你把少爷的鞋子拿下来,就给你这……”
这容易。卞德全攀上铁栅门拿着那鞋子。他想早一秒钟下来就早一秒钟有那盒
东西,可是刚才打过架,手没了劲:不留神一溜,膀子上给戳破一块皮。
可是塌鼻子迟疑着把盒子慢慢送出来的时候,铜耳环又眨眨眼睛,低声说:
“你给了他——不怕太太骂么?”
卞德全全身都发了烫。他对准那盒子——一把抓过来,转身就跑,左眼下挨了
铜耳环一拳也没回手。
“痢痢头抢东西!”——铜耳环追。“瘌痢头抢东西!抓住他!”
“我赢的,我赢的!”
一口气跑过两个转角,铜耳环没追得上,也许是不敢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