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滚你娘的臭蛋!死不要脸的老畜生!……——还是族绅,还要管地方上的事!
——死不要脸的……”
长太爷这回动了火。
“你不要太得意!……不识抬举的家伙,我好意要抬举……要……要要要……”
“哪个认得你这臭瘟蛋!……仗着有钱有势,大太阳底下调戏人!”
“你再说!”
“怕你!……你这畜生,任剥皮,瘟家伙!”
“哼!”长太爷手指有点打颤。“哼,哼!你小心!你!”
“怕你什么:我随便告诉哪个,族绅调戏人。”
“这瘟女人真厉害!”
生气管生气,任三嫂那身子——单只是腮巴子,就简直是芡实粉,是没蒸透的
蒸鸡蛋,这可是真的。她那双眼珠会飞,会说话。那两片变得怪匀称的嘴唇一动,
马上就露出一排发光的牙齿来——整整齐齐地站着。
这么两片嘴唇,今天骂了他。
女人的骂和男人的不同,唔,骂几句没屁关系。就是给她用那对棉花似的手打
几拳都不在手,只要她肯那个。
“唔唔。”
长太爷在打主意。
他可不能威胁她:弄得不好她真去对别人说长太爷调戏她,可不大好。他不能
太性急:女人的心眼儿他挺知道——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巴里说的又是一回事。
你瞧瞧四姐,不是么,到头来还是跟上了他。女人总是女人,任三嫂总不会老是那
么……
得,就这么着。第二天太阳快下山,长太爷拿着一个玉圈子到河边上找着任三
嫂。
“喂,喂。”
没理他。
“是不是生了气?”他笑。“还是那么假正经?……喂,你看看。”
别人一个劲儿淘着米,脑袋也不回一回。
“咍,怎的——不回过——脸儿来——”调着腔,扭扭脑袋,擎着玉圈子的手
在紫灰色的空气里画了个圈。
不成,他妈的。
“哼!”他说。
可是不能就这么丢了手。他那只扭过她脸子的右手在——痒不象痒,麻不象麻
的。一扭,那片腮巴子就扭成白色,手一放,才慢慢地回到红色,这么一张脸子他
可不能就丢了手。
可是主意还没打定,任三嫂可逃到了野老公那儿。
“哼,这骚货太不识抬举!要是找到了她,总要结结实实给她一顿……”
这回可就——哼,她原来在庄溪,她骂过他,她不依他。她跟上庄溪那姓刘的
小子,好,你瞧着!
祥大娘子来告诉长太爷她儿媳的下落。
“你老人家看怎么个办法……”她什么都得和长太爷商量,不仅因为他是族绅,
他还对任三好:任三借了他的那笔钱一直没还他。
“抓她回来!”长太爷拍一下桌子,把手心都拍红了。淫奔!“——任族上的
面子扫尽了!抓她回来,我给她一点家教!……”
“我先到她娘家去告诉一下,你老人家看是……?”
二
任三嫂给抓了回来。抓个把女人是怪轻松的事,而且这儿到庄溪去也很近,不
过四十来里路。
怎么样个抓法我可不大明白。读者诸君要是想知道一下,那我得请你上得意楼
茶店,听一听缪白眼老板的叙述。
“祥大娘子到长太爷那里请了示,就去找福来七娘……”
“福来七娘?”
“任三嫂的亲生娘呀,”缪白眼象怪这问话问得不懂事似地对那个把斜视眼一
瞪,可是视线斜到了一个黄胡子脸上。黄胡子就赶快表示懂事的样子说:
“任三嫂是应福来的女儿呀。”
“对啦,应福来的女,”缪白眼接了下去。“祥大娘子自然要同应家的人商量
一下的。……长太爷说要抓来办,福来七娘拗得他过?女儿跟上了野老公,应家里
也没面子。好,办!哪个叫她做出这些丑事来!……”
“任三嫂还认得几个字哩。”
“怎么,认得字就不偷人么?越是女学生越会偷!……长太爷说的要整顿整顿
风气,不要再有人做出这种混帐事来。……”
缪白眼来了劲,卷起袖子,站了起来。他瞧了瞧大家的脸,看别人可是在注意
地听他。
“哼,他们就到庄溪去:一个任三,一个祥大娘子,一个应副来,一个福来大
娘,还有那个男子。……”
他打着手势往下说,他象亲眼瞧见了的,他说他们带着绳子什么的找到庄溪那
个野老公家里,野老公是个田侉老。任三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