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是个工人出身,没有
受过教育。……”
秘书长把半截雪茄烟点上了火,着急地站了起来。
“这个话对是对,不过事情不能这个样子办。比如……”
他走去开开电扇,他那身小纺褂裤给鼓得泡了起来。
“呃!呃呃!”华幼亭着慌地摆着手。“不能玩!不能玩!——那年我吹了电
扇竟害了一场痢疾!不能玩!……我劝你也少吹为是,少吹为是。……”
这位客人还打算顺着这个往下谈,可是丁文侃把电扇跟华老先生都弄得安静了
——又回到了原先的题目。他站在屋子中央,把雪茄烟擎在空中间,眼睛老扫着他
的听众,跟他对下属讲话的神气一样。
“教育是——唔,”他说。“不过个个都要受高等教育——这就办不到。比如
中国四万万都是大学毕业,那么有许多许多事情就没得人做。种田哪个肯种,我问
你?木匠哪个来当,木匠?……只要是替国家服务,劳心劳力都是一个样子。劳心
的跟劳力的是分工合作。”
抽了一口烟,稍微想了一想,又抡起眼珠来瞧瞧这个,瞧瞧那个:
“劳力者役于人,这万万少不得。难道——难道叫全世界的人都来劳心么。…
…”
他告诉别人——他在一个中学演讲过这么一个问题。于是他照着那天在讲台上
的姿势,并且把本地口音渗进了国语的调子:
“凡事都有个中心,有个主脑,同国家一样。机关里呢——上面有政务官决定
大事,下面有许多事务官来办事。如果大家都受了高等教育,很有知识,大家都要
做政务官,这就办不通了。……所以学校当局——应该看看各个学生的天才如何。
有政治的天才,有哲学或者科学的天才,当然让他升学。否则——国家花了这许多
钱来培养,自己又费时间,又费精力,还是一事无成。不如趁早改途学学手艺,学
学种田:我们原是以农立国的。”
“对,对,”华幼亭很小心的样子点着头,好象提防着怕它掉下来。“本来是
的,民以食为天。”
那个捉摸不定地摆摆手,又要去动那架电扇——不过半路里又退了回来。他显
得很高兴,还有几分兴奋。把腰板贴着茶几沿,他微笑着打着手势,对他们进一步
发挥着自己的见解。
“我还深进一层——对他们讲明这个道理。”他看看梁秘书,“冰如你还记得
吧?……”
别人张张嘴还没发出声来,他赶紧把雪茄烟交给左手,让右手来对空中指点着。
他说明天才分成许多部:手艺人也有做手艺的天才。这里他吸足一肺的气,把嗓子
提高着来举了几个例:有做木匠的天才的就该让他学木匠。要是他有砌砖头的天才
呢——当然送他去做泥水司务。他们要是升了学去受高深教育,那简直是埋没了天
才,那简直是——他郑重地说了一句“缘木求鱼”。
“至于有艺术天才的——就有两条路:有钱升学的可以做个画家。如果担负不
起教育费,那就可以当漆匠。还有那些……”
可是高福拿了三张名牌来打断了他:
“要会老爷。”
丁文侃皱着眉头看看那些名字,立刻忙乱了起来。他把手里的烟一摔,端起那
小半杯桔子水喝干,于是很重地把玻璃杯一顿。他烦躁得连话都说得很快:
“我怎么有工夫见他们呢,我怎么有工夫见他们呢!……连回家都不得安神!
——这个小地方真是!……冰如你代我见见罢:说我不得空。……”
那位梁秘书刚出了房门又给喊了转来。丁文侃把手举在半中腰,象宣誓就职似
的。
“呃,冰如!……不错,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办哩。冰如,请你打个长途电话到
部里去罢:秘书处办的那个那个——部长交下来的电报,要,要……唔,等下子!
我想一想……不错,那个电报。叫他们快点个办。……请你打个电话。”
那个似乎巴不得有点事情要他办,他搓了搓手:
“电话马上就打?”
秘书长晃晃手,叫别人让他想一想。他皱着眉,抡了抡眼珠子,刚才那副紧张
劲儿给放松了些:
“好,等等再打也可以。你先去会客罢。……呃,冰如!……这样罢:我看—
—我看——唔,电话明天打吧。那个电报是应酬电报,是吧?迟点个办倒不要紧,
不过一定要叫他们办回电,不回不好意思。……”
直到梁冰如走了之后他才安静下来,他打匣子里拿出一支烟,慢慢地用剪刀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