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他
拿出他向来对付女人的那种经验——主张明天他们畅畅快快玩它一天,晚上弄点儿
菜吃吃。这里他摸了摸她的肩膀,抱歉地叹了一声:
“唉,你这件衣裳简直不行。夏衣你一定要添点个:明儿个我们扯点料子来吧。
还有手表——这也是少不得的,你那只方的经已旧了。”
他跟她上街去,在那些店里指指点点的。他提防着瞧着四方,接着很快地溜进
店里,然后悄悄地打玻璃柜张望出去。
“这个人好象是钱祝三……”
打这家走了出去,又踱进木器店。唐启昆象店伙那样夸着这些东西的玲珑样子,
热烈他说明着:
“这个是抽香烟用的。嗯,不坏哩。——买一架啊?”
什么东西都买妥贴之后,男的还不愿意回家。他一想到他们要走过奶妈房门口,
他全身就发一阵紧。这里简直是不吉利的地方:会一下子把他们的快活打得粉碎,
叫他心底里忽然横出一片阴影来。
他拼命摆出副闲散的派头——点了一支烟。用种满不在乎的口气提议:
“早得很哩。我们到健民家里去坐下子吧。”
女的可掀着嘴唇,仿佛牙齿突了出来叫上唇包不住似的。
“我要家去,”她说。
“怎么呢?”
“我要看小龙子。”
唐启昆打了个寒噤。
“唉,其实——其实——小龙子的病不碍事。哪个孩子没得点个病的嗄:这是
常事嘛,这是。”
“我不放心:这是我的儿子。”
她瞧也没瞧他眼就往前走。她背有点驼,看来显得是个正派人家的小姐,没时
下的女人那副挺胸突肚的怪样子。腿子细细的——在绸袍子的岔口上露了出来。唉,
瘦多了。不过身段倒反比以前小巧:叫他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爱。
忽然——他心头怔忡了一下:她这背影竟有点象那一个,那个俏皮的小凤子。
……
街上一些人在瞟着他。还有一位女太太索性放慢了步子,拿全副精神来打量他,
又打量一下亚姐。这些人似乎有点认识他,眼睛闪呀闪的好象是说:
“咦,这个唐家二少爷!——跟一个什么女人嗄!她还在大街上生气丢他的脸
哩!”
二少爷把脸一绷,抢上了两步。
“嗨,你又来了!”他庄严地说着,向旁边瞟了一眼。“何苦嗄,你!家里有
的是奶妈老妈了,何必你自己去照应呢?”
他紧跟着她,拿手绢揩揩脸:
“那就——那就——喊车罢。”
那个可一点不管他丢不丢脸子,一个劲儿埋怨着:
“你这个人不晓得怎干的!就是你自己也有事情哎:李金生不是要来算帐哩么。
……没得魂一样,一天到晚!——愉活得很哩!”
“李金生——李金生——”他脸有点发热,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哼,那个
那个——没得关系!”
“嗳,让人跑一趟空腿!”
“来人!——打个手巾把子来!……李金生呢,李金生呢?……该死的东西!
怎么他还没有来!……去喊他!”
亚姐带着要打架的劲儿冲上了楼:
“嗯,嗯!自己心里不高兴了——就喊李金生发脾气,是吧!”
她那浆得厚厚的衣领全给解了扣子,脖子可还挺着,仿佛那道领子还有力量把
她耸起来似的。江风在屋子里灌着,吹得她眯上了眼睛,头发飘呀飘的:跟她半夜
里醒过来那种瞌睡劲儿一样,叫他老实想一把搂住她。
“哪里呢!”他吃力地笑。“就这个样子没得出息呀,你看我!”
对她盯了好一会,他把她一搂——让她坐在他腿上。可是她什么似的赶紧起了
身。
他感到意外失败一样的愣了一下。接着他为了要岔开这种不高兴的感觉,他正
经着脸色把刚才的话补起来:
“你晓得吧:心里有事就不得定神。真的,有很多话要关付李金生哩。到现在
他还不来,人家着不着急嗄!……小连,小连!有人去喊李金生啦?……”
女的咬着扇子的边,又看江上一艘船——眼珠子跟着它移动着,等到瞧不见了。
她还往阳台那里进一步,把视线追过去,随后她叹了一口气。
“唉,小龙子索性死了倒也干净!”
“瞎说!”唐启昆害怕地叫,对她睁大了眼睛。
她似乎要叫人原谅她刚才说错了话,脸上那种紧张劲儿全给放松下来。手里扇
子轻轻扇着,并且偎到二少爷身旁边——叫他也沾点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