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棍子的老头儿没有?”
“唔,看见了,不是那同人说话的么?”
“对了。那就是高博士。”
“高博士天生一副苦脸。”司马爷插进来说。
萧爷微笑:“韩爷还不晓得高博士干什么的哩。”
大礼堂的钟楼上响十下。
都中各大礼拜堂的钟也响了,回声似地,远远地什么地方放礼炮。
礼堂中突然静默起来。一位司仪的站在祭坛旁边叫:
“奏哀乐……”
于是在那位阿刺伯字杯爷指挥之下,进行着悲哀庄严的调子。
“举哀……”
那高博士站起来,对着大众鞠一躬说:
“今天这班举哀团;还是初出茅庐的,”他指指那三十几个男女,那些男女微
笑地瞧着他。“是啊,初出茅庐。……如果演得不好,请各位原谅。”又鞠一躬。
高博士掉转身向着他们,举起Baton叫他们预备。
Baton一挥。
那三十几个人突然齐声大哭。
“啊啊啊呵,啊呵,呵!啊!啊啊啊啊呵啊……”
非常伤心地哭着,眼泪不绝地流,有几个还带着半尺长的鼻涕。
高博士拍着节。这似乎和乐队一样,有高音,中音,次中音,低音,有很严格
的节奏。
“啊,啊,啊啊啊……”
有时哭出话来:
“啊啊啊啊啊……伟大的龙圣哲……啊啊呜呜嗳嗳,人类失去——颗明星,啊
啊啊啊啊啊……”
有几个哭得几乎晕去。
他们好象有谱子:有时是三十几个人齐声哭,有时三四个哭,然后又齐声号咷
着,这时候有三个女子单哭。
“嗯嗯嗯,失去一颗明星……嗯嗯,使人类彷徨……嗯嗯嗯……”
这中间加入一个男子的低音,每拍一个“啊”字。
“啊啊啊……”全体加入了。各人的肩膀都抽动着。
最后,象刀子斩断似的一声“啊!”——完了。
那哭完了的三十几个人,揩去泪,鼻涕,汗,又安静地微笑着坐下。
其余的节目是各法团公祭,演讲等。我想从演讲里听出龙圣哲是什么人,但他
们都是千篇一律的诗似的话,只有从都会大学校长的话里可听出一二。
龙圣哲生前并不以哲学者出名,人只知道他是诗人。为什么呢?
“因为龙圣哲生前并没写什么论文,”校长说。“他只写了诗,而这诗,是他
的全部哲学:这是后人研究出来的。……龙圣哲者是和泥菜①一样,用极其诗的句
子写他的学说。所异者,圣哲并没告诉他的门徒说这些诗句是哲学,正相反,他否
认这是哲学。但这被我们伟大的放大统领波士发见,象从石头里发现了玉。波大统
领不但是政治家,还是学者,又是潘洛平民的丈人。……波大统领研究出他的哲学。
……”
①即:尼采(1844-1900),德国的唯心主义哲学家。
他于是引出圣哲的诗句来解释。例如:“爱人,我将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
的一切,都献你,都献你”一句,爱人是国家,即言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祖国,
“太阳落于平原”:太阳是光明,平原是平民政治。谓光明照于平民政治也。又如:
魔鬼抓住夜莺
黑手掩住了明星:
姑娘呀
这是如何的煞风景!
这就是说,如果有人反对政府,那是“如何的煞风景!”所以他又有句曰:
“活跃与诗歌,是我的好友。”谓平民是我们的好友也。
“这个解释真是个大发见,……因时间关系,我不便多举例,各位可以参看波
士所著《龙诗解》。……不过现在还有一般人,像龙圣哲的一些高足子弟,他们反
对这种解释,并否认他们的先生写诗时有哲学的意识。然而可惜得很,这种反对与
否认是白费的:多数人已经把龙诗人的头上加上圣哲的王冠了。……”
殿后的又是奏哀乐,举哀。
这次那团人的号哭比先更厉害。奏到若干分钟,忽然三十几个人一齐倒下地,
尖锐地哭腔着叫:
“啊啊啊,我悲哀得肠子断了,啊啊啊啊……”
哭完,他们又爬起来好好地坐到椅上。
祭礼完了。时候已经是下午三时,肚饿得难受,但不敢说。
“鼻涕不是秽物么?”我问萧爷。“怎么那些举哀团的人又拖那长的鼻涕?”
“悲哀呀,”他说。“人悲哀的时候什么也管不着的,有时也许会哭出屎尿来
哩。”
过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