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今还痛不能,痛不痛?”
接着他努力要替自己洗刷一下:观音坡那回事他其实没嗾使别人去干,完全是
那些侉子好管闲是闲非。他要把自己的态度更叫人明白些,就干脆用了痛恨的口气
来议论那些粗家伙。一面说一面看着那两位的脸色,有时候还插句把问话想叫别人
答腔。
听众没开口,只空让他吐出来的一个个字有弹性地跳着。这间书房竟象是空空
洞洞的,他听见自己说话的嗓音,竟有点害怕起来。
可是罗二爷想到了一些另外的事,跟程三先生低声商量着。他们于是叫谢老师
写出那三个凶手的名字,打算马上告诉李营长。谢老师才换了个题目:立刻把声音
收小,很忠心地说出了一个更稳当的办法。
“然而我看不如这样:二先生可以交给我一点东西——无论什么东西,我就叫
舍六弟拿去藏到那些侉子的床里,这样一来就可以查出赃物来,唔。二先生看如何?”
不过那两位认为要快点下手,不然就会漏风。并且可以说是曾抢去了银子钱—
—至于查不查得出赃来,那倒不在乎。
这天整个下午,谢老师一直呆在罗花园,连劳副官的约会也不算回事了。
他在那里替罗二爷写好了状子,才谈到棋盘角迁祖坟的买卖。他们谈得几乎要
决裂:买主只肯出二十块钱,这数目小得叫谢老师吓一跳。可是罗二爷的老脾气又
发作起来:
“你不肯就拉倒!那我也不必做烂好人帮你的忙!我要叫那三个正凶咬出主使
的人来,哪个该吃官司就吃官司!——公事公办!”
程三先生调停了好一会,结果是谢家答允了那个地价,不过迁坟的工钱得由买
主付出。今天先收五块,叫谢老师写个凭据——证明他出让了那块地。
谢老师嘴角发白,颤动着没发出声音来。他想:
“真背时!棋盘角的坟地,三位副爷:拢共只值二十花边!”
然而到底有个好处:往后他可以天天来亲近罗二爷。于是他竟在那里吃了晚饭,
还亲眼瞧见他写好的状子给送了出去。他就跟他们大声地谈到狗皮膏和云南的白药:
罗二爷的一切他都挺关心的。第二天一到随缘居,跟程三先生谈的头一句话就提起
罗二爷:
“明天想请罗二先生到舍下吃便饭,你老兄做陪客。然而不晓得他老人家肯不
肯放驾哩,就是。”
他决计要找谢标六商量一下:这回当然该哥儿俩合请。于是他很急地拖住程三
先生,拍拍那个的肩膀,嘴里的假牙齿动呀动地:
“罗二先生那里务必请老兄去作个说客,先容一下,我这里再正式下帖子。一
定要请他老人家放驾,给做小弟的一个面子。如何?一定罢,唔?唔?一定罢。”
原载《文学》月刊1935年7月1日第5卷1期 现据作家出版社1954年4月单行本校
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