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子弹一射到他身上就转了弯。
“看剑!”他把手里的剑飞了出去。
鬼子兵像一堵墙塌下来似地躺到了地上。
他的剑到处飞着,一颗颗的脑袋在路上滚。他得杀尽那些歹人:不信神道的,
不知上下的,男男女女乱来一气的。还有是那天在戏院门口募捐的两个家伙。还有
是那天不要铅板毛钱的车夫。
不知怎么一来他杀到了鬼子的国度里。他们的大皇帝都是花脸,脑顶上插野鸡
毛。他们跪在史兆昌跟前。
“大侠客饶了我,大侠客……”
“你服我史兆昌么?”
“小人是……”
忽然四面有成千累万的人叫了起来:
“史兆昌万岁!……史兆昌万岁!……”
史兆昌可有点不高兴?干么称呼也不加一个,就直喊他名字。
外面爆竹响了起来。
一颗颗的爆竹飞到他耳朵边,他一跳——
“噢!”
他还是在客厅里沙发上。
大亮了。窗子外射进一抹青灰色的光。
大哥和大师兄还没来。十三妹也没来。这儿就只他跟小王俩。小王仰天睡在地
板上,腻腻的唾涎打嘴角流到腮巴子那里,鼻孔哼着。
四面静静的,只是偶然有一声两声枪响。
“还不来呀,”史兆昌嘟哝着,打了个呵欠。
只要他们一来,他就得照梦里面的行事。
他腿子发麻,站起来几乎摔了一交。
“往外面瞧瞧罢。”
门一开,一阵冷。他打了个寒噤。
胡同里像没人的世界,只远远的瞧见有些背包袱的在奔着。他埋怨大哥和大师
兄干么还不来,不然的话——那些个逃难的早得了救。可是这一晚上冤枉了多少性
命!
这是天数,噢!
可是——
“到明儿还不来的话,我可得……”
那他可得一个人去立功。
可是腿子老没劲儿,牙齿也尽打战,震得腮巴子没命地颤动着。心跳得一会儿
快一会儿慢。他拼命地镇静自己,可是没一点用。忽然他想到这劲儿也许就是所谓
“心血来潮”。
“老这么心血来潮,妈的!”
也许大哥和大师兄就得来。也许是十三妹有难。
他叹了口气。这“心血来潮”可有点难受哩。
“去救十二妹罢,”他喃喃地说。
腿子一软,他赶快靠着墙。手扶到额上——滚烫的。
“饿啦。叫小王打碗片儿汤……”
还靠着墙不走。他希望小王也能那么心血来潮一下,知道大少爷肚子空着,给
打好了片儿汤等着。
小王倒真是心血来潮:小王跑了出来。
“大少爷,赶这时候……快,大少爷,咱们快走!”
“我不走,我得打鬼子,我得救……”
“那……那……那……鬼子打来怎么办,咱们……”
“我不走,”大少爷声音发颤。
“您不走——我可得……我可得……”
“你也不能走!”
“您……您……”小王哭丧着脸。“我的命……”
“你走喽,谁给我打片儿汤……别怕,有我。我……”
可是那个不理这个碴,拔腿就跑。
“小王!小王”史兆昌把假嗓子都叫了出来。“妈的,妈的!”
忽然天地都打起旋来。史兆昌闭着眼定一会神,慢慢走回家去。
“大哥大师兄还不来。十三妹还不来。夜行服也没有。”
史兆昌坐上沙发,可是屁股一溜,顿到了地板上。眼前滚着一道道黑色的花纹,
像剃头店门口的三色柱子。接着就有流星似的一颗颗东西,兴高采烈地在打旋。
他嚼着一粒金丹:甜的,软的有香蕉味儿。可是他舌尖上感到有点苦涩。
“我怎么办,我?我得……我得……”
不知道怎么一来——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流星和花纹逗得他脑袋发胀。身子
仿佛在半空里飘着。他在云端里,他脚踏在五颜六色的水蒸气上。他瞧见……
“噢,师傅!”
师傅左边站着十三妹和救国女侠,右边紧紧挨着大哥和大师兄。
“怎么!”史兆昌带着九成鼻音。“男左女右,怎么这俩娘们儿倒站在左边?”
救国女侠飞到了他大腿上:
“这是新道德啦。”
一阵流星一飞,什么人也没瞧见了。
十三妹可在他身边。她举着倒把鼎——两手撑在地上,两个粽子似的脚对着天
花板。她瞧着他,他就流水似地告诉她——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