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男人?
唵,他也在那里,他是吕祖的徒弟,同伯襄是师兄弟。吕祖最爱的是这两个徒弟。
吕祖说我们家里……我们这些人有宿……有宿……宿……”
这里是个术语,她可记不上了。她愣了一会,轻轻摸一下太阳穴:看头发有没
有挡住那个紫色疤。接着她右手撑沙发上又打算往下说,可是谈话的对手一个也找
不到。胡根宝在和史兆昌哼儿哈地叫着“二弟”谈着。刘太太在注意刘六先生和史
伯襄老先生说的话。
刘六先生拍着胸脯,问史老先生搬不搬房子,要是真的打起仗来可不是玩意账。
“一打起来——你这里就糟糕。”
“是啊,”史伯襄老先生愁眉苦脸。
“所以你最好暂时避到我那里去:我那里二楼三楼的亭子间都可让给你。你看?”
这里他瞧了刘太太一眼。刘太太在拼命注意史老先生的表情。史老先生用手绢
抹抹胡子。不大轻松地问:
“一定会打?”
“当然,”那个眉毛一扬。“法租界的房子是住满了:大家都晓得这一带靠不
住,都搬到了法租界。我看你……我说你最好先住到我那里,再慢慢找房子。”
刘太太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走到史伯襄跟前: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先在两间亭子间里挤挤再说。好在租钱也不算贵:只
要……只要……两个亭子间只要一百四十两。”
那个尽抹着胡子。
刘六先生用劲地盯了刘太太一眼,就用种熟练的手法抓一把玫瑰瓜子嗑起来。
嘴里就一阵忙:把瓜子肉理出来嚼着,把瓜子壳吐出去,把舌子用来说话——那声
音就像喝醉了似的那么含含糊糊。
“征夷募款委员会要……将来买一块……唧,唧,在爱多亚路或者静安寺路买
一块地,买一块……噗!造一所七层楼……唧,唧,这在计划……计划……廓!还
要添一些附属机关,譬如像……噗!……”
史伯襄老先生仿佛怕对方的瓜子壳吐到他脸上,轻轻地皱着眉。趁刘六先生第
二次抓瓜子的时候,他就自己问自己似地——
“到底会不会打起来?……”
“那一定!”刘六先生手还没抓着瓜子,先尽着答一句。手就在瓜子盘上凌空
着。“太极真人是未卜先知的,问问这……”停了会儿。“请问太极真人……廓!
究竟战事会不会……噗!会不会有这个……”
许多眼珠子先先后后地盯到了太极真人身上。
太极真人笑着:两颗金牙中间嵌着一条白色的东西。
“××鬼子是……”他油腻腻的手指揉揉眼睛,手指上就黏着一块湿眼屎。
史兆昌把所有的脸子瞧一转:谁都在认真等着太极真人的下文。只有大师兄一
会摸摸肚子,一会抹抹光脑顶,挺费劲地在打嗝儿。
“呕!……呕!……”
等不着太极真人的下文。这位真人只耸着肩,连两只耳朵都给埋没在肩膀里。
胡根宝瞧了太极真人一眼,就对史伯襄老先生笑着:
“师傅是……师傅是……您家是明白人:有许多是不便说的,师傅就……这是
不可泄漏的那个。的……”
“这是天机。”
“呃呃,”点点脑袋。
“不过……不过……”史太太大声插进嘴来,嗓子比往日尖。“不过有宿……
有宿……不过对有一些个人是不要紧的,对有宿……有宿……叫做宿什么的。伯襄,
叫做宿什么?”
“宿根?”
“呃呃呃,宿根。天机是可以对宿根说的,是不是,你说,呃太极……呃师…
…师……呃师叔?”
师叔点头:
“有宿根的人自然可以……”
“着啊,我说嘛!有宿根的人是天生……有宿根的人——脑顶上还有光哩:电
灯一关就看得见。脑顶上的光……”
太极真人把肩膀放下去,用力地把脑袋往上伸。可是还瞧不见他的脖子,脸上
收了笑,庄严得像菩萨:
“那不然。只有活神仙——脑顶上才显紫光。而且还看得出这活神仙前身是什
么,活神仙现原形。……”
忽然角落里一位先生站了起来,摆摆手叫大家别开口,然后打着官话正式提议:
请太极真人显点儿紫光给大家瞧瞧,并且也让大家知道知道“该”真人……对不起,
这位提议人的确说了这个“该”字因为他当过秘书。他的意思——无非是想看看太
极真人的原形。
大家拍手板。大家都把眼睛盯到了太极真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