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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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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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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手里的箱子。

    人离近了,水生才看清那黑衣人脸上。道长长的疤痕从左至有横过来,好好的一张脸划成了两半。

    水生吓得一愣,箱子已经落在那人手里了。

    黑衣人熟练地检查箱子里的东西,那是阿妈离家时给水生整理的日常杂物,还塞了两双千层底的新布鞋。

    水生一手拽紧了六叔的上衣后摆,六叔轻轻一笑,说:“到唐府了,你还怕谁?”唐府主楼外傍晚雨后

    康的主楼是一幢三层的西式建筑,兰草沿了墙脚向两边茂茂密密地蓬勃开去,草坪上长着法国梧桐,又高又大。许多窗户都亮着灯,透过傍晚的树影看起来光灿灿的一片明亮。主楼前干净整洁的宽草坪边上,停了几辆黑色轿车,一些穿黑衣的人走来巡去,人人步伐又轻又静。

    六叔带着水生,穿过梧桐树茂密的树献朝那一片明亮的门窗走去。

    几个黑衣人静悄悄闪出来,看是六叔,又隐退下去。唐府内夜内

    富丽堂皇的大理石走廊,两侧装饰精美的壁灯和几盏巨型吊灯交织出一片宁和平静的桔黄色世界。六叔领着水生往走廊深处的楼梯走去。有几个佣人走过,见了六叔,都亲热地打招呼。

    水生第一次见这么豪华的大厅,眼都看直了。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牵着六叔的衣角,东张西望地走着。

    华丽的雕花中式立灯,靠着大理石的白色墙脚,一盏一盏连成一片彩云。在楼梯转弯处的迎廊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中式老牌匾,上面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校形的大型水晶吊灯布满头顶,看上去像一片灿灿的树木。

    “有钱真好。”水生突然这么说。

    六叔说:“有钱?这算什么有钱?大上海随你找一块洋钱,上头都有我们老爷的手印。”

    水生把箱子换了一只手,问:“怎么才能有钱?”

    六叔笑了,说:“每一个刚到上海来的人都问这句话,怎么才能有钱?那就看你会不会听钱的话了。”

    水生问:“钱怎么会说话?钱能说什么话?”

    六叔说:“说什么话?这年头钱当然说上海话。”

    水生走了几步,冷不丁自语说:“我听钱的话。等我有了钱,我就回家开一个最好的豆腐店。”

    六叔哈哈笑了,说:“真是乡巴佬!等你挣了大钱,在上海要什么没有?豆腐店算个屁!”唐府内浴室夜内

    (水下——水上)哗啦一声从水底冒出来。

    热气腾腾的浴池内;水生的脑袋湿波源地冒上来,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头上的水,用力睁开眼看。

    浴室很大,不规则的乳白色热气在浴室四周袅娜升腾,在灯泡那里聚成一谁浑浊的光团。六叔的脑袋从雾气里沿水面悄悄钻了过来,像个大部芦。六叔的头发披在额头上,看上去非常可笑。六叔的脸在焦气中贴得很近地对水生咧嘴笑着。

    水生觉得很好玩,也咧嘴笑了。他看六叔兴致很好,就大着胆子问:“六叔,大伯长什么样?”

    “大伯?”六叔拧了眉头问,“什么大伯?”

    水生说:“阿妈说,我该喊他大伯的。”

    六叔伸出水面给了水生一巴掌,说:“你以为这是乡下,个个都乡里乡亲的?老爷可是上海滩的大老板——洋人都叫他‘先生’,大伯?你的面子可真大!”

    水生怯怯地问:“那我该喊什么?”

    六叔说:“喊老爷。记住了?”

    水生说:“记住了。”

    六叔很满意地点点头,得意地嗯一声,慢慢从水中直起身来,说:“六叔没白叫你来,傻瓜姓了唐也会变得机灵。来,六叔给你打洋皂。”

    水生用手指抹了一把肥皂沫,问:“六叔,我给老爷做什么?”

    “想伺候老爷?六叔很大度地一笑,“不吃十年素,你就想伺候老爷?”

    水生抹一把脸上的肥皂沫,抬起头。

    六叔:“你去伺候一个女人。”

    水生一脸失望地说:“我不伺候女人。”

    六叔笑了笑,小声说:“是老爷的女人。老爷捧了十年了,大上海的歌舞皇后。”

    水生说:“我不会。”

    六叔说:“我又不是叫你做主干,做奴才,谁都学得会。”

    水生说:“我不学。”

    六叔的鼻孔里哼叽一声,说:“你不学?等见了她,你想学就来不及了。”

    水生问:“她是谁呀?”

    “她是谁?”六叔丢开水生,边把身子往水里沉边说,“这么多年了,我就知道她叫小金宝,属蛇,这还是老爷说的。”

    六叔把头沉到水下去,在水下吐出几只水泡泡,又把湿滚滚的大脑袋露出水面,像漂在水面的鱼。他又甩了甩脸上的水,晃了晃脑袋,说:“多少人想捧唐家的饭碗?在唐家吃饭的人,先得试用一个月。你能把一个月撑下来,这只烫饭碗你才捧得住。你不学?六叔混到今天这份上,在唐家都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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