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往事第六章
码头傍晚外小雨
下船的人流。各种面孔,各类行李,各色雨伞雨布。
水生夹在人缝里一脸麻木,这个乡村少年被满耳尖叫弄得手脚无措。他提了一只木箱,斜着肩,被一大堆手脚夹住,从船舱挤进了上海。
在淋湿的后背和各色雨伞雨布的上方,1930年的大上海正值傍晚,外滩的楼群在雨水中喧嚣而又忙碌。
水生在人流中寻找六叔,他四处眺望。
雨中的高大楼群巍然竖立在一大群热热闹闹的南伞上方。
水生神情不安而又兴奋,他张嘴跟脚,看那些在乡下完全看不到的大厦高楼。一块雨布在旁边哗啦一声打开,视线被挡住了。码头边街道傍晚外小雨
上市外社库起来遮雨,褂子下水生的脸有点不知所措,他又一次朝码头望去。
码头上人流部散了,倒静了下来,路上的几块水洼在喜色中闪亮。
水生的胸前斜捆了一道蓝色搭裢,他紧靠电线杆站着,电线杆旁放了那只木箱。路面很潮湿,一辆又一辆人力车从他面前疾驶而过。水生不放心,又一次仰脸打量电线杆。
电线杆的角度很怪。
这时候,水生听见有人喊他。
一辆装满什物的高载卡车在路旁刹车,发出很尖锐的声音。驾驶仓里坐着三个穿西服的男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打开门跳下车来。
水生认出来人,他怯怯地喊了声:“六叔!”
六叔西装革履地大步走上前来,他乐呵呵地在水生的腮帮上轻拍几下,大声说:“……长高了!阿爸好不好?”
水生说:“好。”
六叔说:“阿妈呢?”
水生说:“也好。”
六叔四面看了看,说:“六叔来晚了,还怕你一个跑丢了。”
水生说:“阿妈说,下船要是见不着六叔,就靠电线杆站着,不能乱跑。”
六叔满意地笑了,又拍拍水生的腮,大声说:“好!好!大上海可不比乡下,是不能乱跑。”然后一弯腰,踢一下放在地上的木箱,朝卡车那边侧了侧下巴,说:“爬上去,抓紧了,六叔带你看大上海。”街道傍晚华灯初上外小雨
华灯初上,潮湿的路面向后狂奔,如一张魔镜,照耀出大上海的华贵倒影。
大街的彩色透视妖娆缤纷,对准车轮向水生呼啸而来。
水生一手举一块破雨布,一手紧抓车帮,坐在车项的货堆上左顾右盼。
大卡车在街道上疾驶,五颜六色因汽车狂奔愈加光怪陆离。
水生耳旁呼呼生风,他心花怒放他睁着眼,脑袋在飘舞的雨布下探来伸去,他身后的各色灯光快速划过,城市的声音又杂又乱。仓库傍晚外小雨
大卡车在河边的一块暗处停息了,大上海的喧闹声随着引擎的熄灭戛然而止。
车子的对面是一个巨大的木门,看上去像仓库。汽车刺叭一阵叫喊,四周很静,喇叭声显得格外尖后刺耳。
巨大的水门上打开了扇小窗户,里头伸出一颗胖胖的老头,光头的两颗小眼像甲鱼那样往外翻看着。
六叔从驾驶仓探出半个身子,他向胖老头作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巨大的木门对称而滞重地向内打开,木板极厚,发出不均匀的吱呀声,一根金属链连带在木板上,随木门的运行叮叮作响。汽车前方顿时露出了一个黑咕窿略的大洞口,像一张嘴巴豁然大开。一串皮鞋声从里头传出来,听得出房子很大,空着。几个黑衣男人远远地迎上前来。
六叔同两个伙伴走上前去,他的脸色相当严峻,眼里充满防范与警惕,他的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向暗乎乎的内部深处款款而行。另外两个人也将手插在裤子里,呈品字形跟上。
水生好奇地看着,他仍!日坐在车顶的货堆上,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仓库深处,人影依稀可辨,只见两边的人相对着站在几个不同的方位,站姿都一样,分腿而立,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中间,六叔同那个胖光头低声地说着什么,胖光头抬眼向卡车这边打量。
一捆一捆的麻袋开始往下推。
胖光头和几个黑衣人不是用手,而是用腿卸车上的麻袋,麻袋滚得七零八落。
麻袋卸到一半,露出中间一只脏呼呼的大木箱。
几个人都停了手脚,胖光头伸出路减想把那只木箱抬起来。
水生一直在旁边站着,看到那箱子很沉,就想走上去帮一把。这时听到一声严厉的喝叫:“水生!”
是站在仓库暗处的六叔。六叔的脸在灰暗的阴影中看不太清,声音在这种死寂里猝不及防,被四周空荡荡的墙壁反弹回来弄得摇摇晃晃。
水生吓了一跳,赶紧停了脚步。
胖光头几个搬下木箱,放在仓库中间的地上,几个人围了上来。黑暗里又走出来一个人,穿了长衫。穿长衫的用右手的中指关节在木箱上头敲了两下,走到六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