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国文明开寰宇之先。唐虞之时已臻盛治。迄乎三代,文化尤隆。设学校以教士,授井田以养民。其时庶物咸熙,人怀帝德,猗欤盛哉!夫天生民,以教养托之于君,故有国家天下者,其责无过于教养。降及春秋,群雄竞伯,人各自私,生民涂炭,教养之道荡然无余。然而去古未远,遗风尚在。
教养虽失于君师,而民间尤能自教自养也。
暴秦崛兴,焚书坑儒,务愚黔首。明季制艺之科,专图锢蔽天下之人材,后世因之,则民之自教自养亦有所扰累矣。迨至蚩蚩失教,其不复等于禽兽者几希。
为之俑者,初以天下之多事,皆豪杰为之也,遂谓天下人可愚不可智,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庶我之大业可世守。故凡能开人聪明,启人知识之事,悉欲抑而屏之。
此三代以下人材不世出,民生所以日促也。悲乎!
横览环球各邦,其国运之隆替,莫不系乎人材,而人材之盛衰,莫不关乎教化。其教养有道者,勃然以兴;教养失道者,忽然以亡。试观英德法美诸邦崛起近世,深得三代之遗风。庠序学校,遍布国中。人无贵贱,皆有所教。凡天地万物之理,人生日用之事,皆列于学校之中,使通国之人童而习之。各就性质之所近而肆力焉。又各设有专师,循循指导。虽理至幽微,事至奥妙,皆能有法以晓喻之,有器以窥测之。其所教由浅而深,自简及繁。
故人之灵明日启,智慧日积。而人材济济,国势以强也。
是故人材众则百事兴。举凡机器制造,轮船火车,皆巧夺天工,日新月盛。
而农政商务亦日增,新法日为推广。市无游民,廛皆食力。如是则士得教而民有养。甚至疲癃残疾贫老孤婴,亦皆有院以周恤之,无一夫不得其所。
此教养有道,而英法德美诸邦勃然隆盛也。
又观印度、安南、缅甸、暹罗诸国,上失教养之方,下无奋兴之士,繁法严刑,横征暴敛,无异虐秦。贿赂公行,买官鬻爵,奸恶诈伪,上下相蒙。
加之河渠不治,田畴日芜,士无所学,民多好闲。农工废业,商贾乏资,百姓流离,盗贼遍野。此其教养失道,国势陵替,而先后沦亡,如出一辙也。
谚曰:“前车之覆,后车之戒。”我中国教养之道自三代以后渺矣。无闻政治,民风江河日下。方今时事日非,国势益促,外有强邻环视,内有伏莽堪虞。
倘仍因循苟且,粉饰欺蒙,而不上下一心,力为图治,亟行教养,则他日之事岂忍言哉!
夫以上古游猎之时,耕牧之世,犹尚教养,况于今日地球之中已患人满,弋猎固无以为粮,而耕牧犹虞不给,教养讵可废乎?故西人广求格致以为教养之方。
盖世界由弋猎变而为耕牧,耕牧变而为格致。此固世运之迁移,而天地自然之理也。顾格致为何?穷天地之化机,阐万物凶理,以人事补天工,役天工于人事。
能明其理,以一人而养千万人可,以一人而养亿兆人亦无不可。
我中国生齿四万万人民,甲于五大洲。子此元元,可不亟图教养之方哉?
今日之计,宜变制艺之科,兴格致之学,多设学校,广植人材,遍兴工艺厂,收养穷民,开诚布公,与民更始。庶百王之敝可以复起,而三代之盛可以徐复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