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何人医之。”纯仁顿首谢。道除右正议大夫、提举崇福宫。不数月,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诏之。有曰:“岂唯尊德尚齿,昭示宠优;庶几鲠论嘉谋,日闻忠告。”纯仁以疾,捧诏而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余责。”徽宗又遣中使赐茶药,促入觐,仍宣渴见之意。
纯仁乞归许养疾,徽宗不得已许之。每见辅臣问安否,乃曰:“范纯仁,得一识面足矣。”遂遣上医视疾。疾小愈,丐以所得冠帔改服色酬医。诏赐医章服,令以冠帔与族侄。疾革,以宣仁后诬谤未明为恨。呼诸子口占遗表,命门生李之仪次第之。其略云:“盖尝先天下而忧,期不负圣人之学,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资以事君。”又云:“惟宣仁之诬谤未明,致保佑之忧勤不显。”又云:“未解疆埸之严,几空帑藏之积。有城必守,得地难耕。”凡八事。建中靖国改元之旦,受家人贺。明日,熟寐而卒。年七十五。诏赙白金三十两,敕许、洛官给其葬,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忠宣,御书碑额曰:“世济忠直之碑”。
纯仁性夷易宽简,不以声色加人,谊之所在,则挺然不少屈。自为布衣至宰相,廉俭如一,所得奉赐,皆以广义庄;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没之日,幼子、五孙犹未官。尝曰:“吾平生所学,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亲睦宗族,未尝须臾离此也。”每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苟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至圣贤地位也。”又戒曰:“《六经》,圣人之事也。知一字则行一字。要须‘造次颠沛必于是’,则所谓‘有为者亦若是’尔。岂不在人邪?”弟纯粹在关陕,纯仁虑其于西夏有立功意。与之书曰:“大辂与柴车争逐,明珠与瓦砾相触,君子与小人斗力,中国与外邦校胜负,非唯不可胜,兼亦不足胜,不唯不足胜,虽胜亦非也。”亲族有请教者,纯仁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其人书于坐隅。有文集五十卷,行于世。子正平、正思。
正平字子夷,学行甚高,虽庸言必援《孝经》、《论语》。父纯仁卒,诏特增遗泽,官其子孙,正平推与幼弟。绍圣中,为开封尉,有向氏于其坟造慈云寺。户部尚书蔡京以向氏后戚,规欲自结,奏拓四邻田庐。民有诉者,正平按视,以为所拓皆民业,不可夺;民又挝鼓上诉,京坐罚金二十斤,用是蓄恨正平。
及当国,乃言正平矫撰父遗表。又谓李之仪所述《纯仁行状》,妄载中使蔡克明传二圣虚伫之意,遂以正平逮之仪、克明同诣御史府。正平将行,其弟正思曰:“议《行状》时,兄方营窀穸之事,参预笔削者,正思也,兄何为哉?”正平曰:“时相意属我,且我居长,我不往,兄弟俱将不免,不若身任之。”遂就狱,捶楚甚苦,皆欲诬服。独克明曰:“旧制,凡传圣语,受本于御前,请宝印出,注籍于内东门。”使从其家得永州传宣圣语本有御宝,又验内东门籍皆同。其遗表八事,诸子以朝廷大事,防后患,不敢上之,缴申颖昌府印寄军资库。自颖昌取至,亦实。狱遂解。正平羁管象州,之仪羁管太平州。正平家属死者十余人。
会赦,得归颖昌。唐君益为守,表其所居为忠直坊,取所赐“世济忠直”碑额也。正平告之曰:“此朝廷所赐,施于金石,揭于墓隧,假宠于范氏子孙则可;若于通途广陌中为往来之观,以耸动庸俗,不可也。”君益曰:“此有司之事,君家何预焉?”正平曰:“先祖先君功名,人所知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异时不独吾家诒笑,君亦受其责矣。”竟撤去之。正平退闲久,益工诗,尤长五言,着《荀里退居编》,以寿终。
论曰:自古一代帝王之兴,必有一代名世之臣。宋有仲淹诸贤,无愧乎此。仲淹初在制中,遗宰相书,极论天下事,他日为政,尽行其言。诸葛孔明草庐始见昭烈数语,生平事业备见于是。豪杰自知之审,类如是乎!考其当朝,虽不能久,然先忧后乐之志,海内固已信其有弘毅之器,足任斯责,使究其所欲为,岂让古人哉!”纯仁位过其父,而几有父风。元佑建议攻熙、丰太急,纯仁救蔡确一事,所谓谋国甚远,当世若从其言,元佑党锢之祸,不至若是烈也。仲淹谓诸子,纯仁得其忠,纯礼得其静,纯粹得其略。知子孰与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