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如何中毒等情一一低声说了,又说到自己如何相
救,马春花如何思念儿子,命在垂危,自己虽然干冒万险,也要将那两个孩子救了出来去交
给她。汪铁鹗越听越怒,拍桌说道:“原来这人心肠如此狠毒!胡大哥,你英雄侠义,当真
令人好生钦佩。可是福大帅府中戒备严密,不知有多少高手四下守卫,要救那两孩子,这会
儿是想也休想。只好待这件事松了下来,慢慢再想法子。”胡斐道:“我却有个计较在此,
咱们借用了张大哥的服色,让我扮成卫士,黑夜之中,由你领着到府里去动手。”张九脸色
大变,霍地站起,手按刀柄。胡斐左手持着酒杯喝了口酒,右手正伸出筷子去挟菜,突然间
左手一扬,半杯酒泼向张九眼中。张九“啊”的一声惊呼,伸手去揉。胡斐筷子探出,在他
胸口“神藏”和“中庭”两穴上各戳了一下。张九身子一软,登时倒在椅上。
店小二听得声音,过来察看。胡斐道:“这位总爷喝醉了,得找个店房歇歇。”店小二
道:“过去五家门面,便是安远老店。小人扶这位总爷过去吧!”胡斐道:“好!”又赏了
他五钱银子。那店小二欢天喜地,扶着张九到那客店之中。胡斐要了一间上房,闩上了门,
伸指又点了张九身上三处穴道,令他十二个时辰之中,动弹不得。
汪铁鹗心中犹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落,眼见胡斐行侠仗义,做事爽快明决,不禁
甚是佩服,但想到干的是如此一桩奇险之事,心中又是惴惴不安。胡斐除下身上衣服,给张
九换上,自己却穿上了他的一身武官服色,好在两人都是中等身材,穿着倒也合身。
汪铁鹗道:“我是申正当值,过一会儿时候便到了。”胡斐道:“你给张九告个假,说
他生了病,不能当差。我在这儿等你,到晚间二更天时,你来接我。”汪铁鹗呆了半晌,心
想只要这一句话儿答应下来,一生便变了模样,要做个铁铮铮的汉子,甚么荣华富贵,就是
一笔勾销;但若一心一意为福大帅出力,不免是非不分,于心不安。
胡斐见他迟疑,说道:“汪大哥,这件事不是一时可决,你也不用此刻便回我话。”汪
铁鹗点了点头,径自出店去了。胡斐躺在炕上,放头便睡,他知道眼前实是一场豪赌,不过
下的赌注却是自己的性命。
到二更天时,汪铁鹗或者果真独个儿悄悄来领了自己,混进福康安府中。但这么一来,
汪铁鹗的性命便是十成中去了九成。他跟自己说不上有什么交情,跟马春花更是全无渊源,
为了两个不相干之人而甘冒生死大险,依着汪铁鹗的性儿,他肯干?他自幼便听从周铁鹪的
吩咐,对这位大师兄奉若神明,何况又在福康安手下居官多年,这“功名利禄”四字,于他
可不是小事。若是一位意气相投的江湖好汉,胡斐决无怀疑。但汪铁鹗却是个本事平庸、浑
浑噩噩的武官。
如果他决定升官发财,那么二更不到,这客店前后左右,便会有上百名好手包围上来,
自己纵然奋力死战,也定然不免。这其间没有折衷的路可走。汪铁鹗不能两不相帮,此事他
若不告发,张九日后怎会不去告他?
胡斐手中已拿了一副牌九,这时候还没翻出来。要是输了,那便输了自己的性命。这副
牌是好是坏,全凭汪铁鹗一念之差。他知道汪铁鹗不是坏人,但要他冒险实在太大,求他的
实在太多,而自己可没半点好处能报答于他……汪铁鹗这样的人可善可恶,谁也不能逆料。
将性命押在他的身上,原是险着,但除此之外,实无别法。福康安府中如此戒备,若是无人
指引相助,决计混不进去。他一着枕便呼呼大睡,这一次竟连梦也没有做。他根本不去猜测
这场豪赌结果会如何。
牌还没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牌。瞎猜有什么用?他睡了一个多时辰,朦胧中听得店堂
有人大声说话,立时醒觉,坐了起来。只听那人说道:“不错,我正要见‘玄’字号的那位
总爷。喝醉了么?有公事找他。你去给我瞧瞧。”胡斐一听不是汪铁鹗的声音,心下凉了半
截,暗道:“嘿嘿,这一场大赌终究是输了。”提起单刀,轻轻推窗向外一望,只见四下里
黑沉沉的并无动静,当下翻身上屋,伏在瓦面,凝神倾听。汪铁鹗一去,胡斐知他只有两条
路可走;若以侠义为重,这时便会单身来引自己偷入福府;倘若惜身求禄,必定是引了福府
的武士前来围捕。他既然不来,此事自是糟了。但客店四周,竟然无人埋伏,倒也颇出胡斐
意料之外。要知前来围捕的武士不来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