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树林深处,胡斐眼见四下无人,只道他要说了,那知那老者一跃上树,向他招
手。胡斐跟着上去,坐在枝干之上。那老者道:“在这里说清静些。”胡斐应道:“是。”
那老者脸露微笑,说道:“先前听得阁下自报尊姓大名,姓胡名斐。不知这个斐字,是斐然
成章之‘斐’呢,是一飞冲天之‘飞’呢,还是是非分明之‘非’?”胡斐听他吐属斯文,
道:“草字之斐,是一个‘文’字上面加一个‘非’字。”那老者道:“在下姓秦,草字耐
之,一生寄迹江湖,大英雄大豪杰会过不少,但如阁下这般年纪,武功造诣竟已到了这等地
步,实是生平未见。”他顿了一顿,又道:“阁下宅心忠厚,识见不凡,更是武林中极为希
有。小兄弟,老汉算是服了你啦!”胡斐道:“秦爷,晚辈有一事请教。”秦耐之道:“你
不用太谦啦,这么着,我叨长你几岁,称你一声兄弟,你便叫我一声秦大哥。你既手下容
情,顾全了我这老面子,那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便是。”胡斐忙道:“不敢不敢,兄弟见秦
大哥有一招是身子向后微仰,上盘故示不稳,左臂置于右臂上交叉轮打,翻成阳掌,然后两
手成阴拳打出。这一招变化极是精妙,做兄弟的险些便招架不住,心中甚是仰慕。”
秦耐之心中一喜,他拳脚上输了,依约便得将此行真情和盘托出,只道胡斐便要诘问此
事,那知他竟是请教自己的得意武功,对方所问,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八极拳中八大绝招之
一,于是微微一笑,说道:“那是敝派武功中比较有用的一招,叫作‘双打奇门’。”于是
跟着解释这一招中的精微奥妙。胡斐本性好武,听得津津有味,接着又请教了几个不明的疑
点。武林中不论那一门那一派,既能授徒传技,卓然成家,总有其独到成就,那八极拳当有
清雍乾年间,武林中名头甚响,声势也只稍逊于太极、八卦诸门。胡斐和秦耐之过招之时,
留心他的拳招掌法,这时所问的全是八极拳中的高妙之作。秦耐之起初还恐本门秘奥泄露于
人,解释时十分中只说七分,然听对方所问,每一句都搔着痒处,神态又极恭谨,教他忍不
住要倾囊吐露,又想,反正他武功强胜于我,学了我的拳法,也仍不过是强胜于我,又有什
么大不了?而胡斐有时稍抒己见,又对八极拳的长处更有锦上添花之妙。
两人这么一谈论,竟说了足足半个时辰,群盗远远望着,但见秦耐之双手比划,使着他
得意的拳招,胡斐有时也出手进招,两人有说有笑,甚是亲热,显是在钻研拳术武功。众人
瞧了半天,听不见两人的说话,虽觉诧异,却也就不再瞧了。又说了一阵,秦耐之道:“胡
兄弟,八极拳的拳招是很了不起的,只可惜我没学得到家,折在你的手下。”胡斐道:“秦
大哥说哪里话来?咱们当真再斗下去,也不知谁胜谁败。兄弟对贵派武功佩服得紧。今日天
色已晚,一时之间也请教不了许多,日后兄弟到北京来,定当专诚拜访,长谈几日。此刻暂
且别过。”说着双手一拱,便要下树。
秦耐之一怔,心道:“咱们有约在先,我须得说明此行的原委,但他只和我讲论一番武
功,即便告辞,天下宁有是理?是了,这少年是给我面子,他既讲交情,我岂可说过的话不
算?”当即说道:“兄弟且慢。咱哥儿俩不打不成相识,这会子的事,乘这时说个明白,也
好有个了断啊。”胡斐道:“不错,兄弟和那商宝震商大哥原也相识的,想不到马姑娘竟会
突然出手,给丈夫报仇。”于是把在商家堡中如何结识马春花和商宝震之事,详详细细的说
了一遍。秦耐之心道:“好啊,我还没说,你倒先说了。这少年行事,处处教人心服。”说
道:“古人一饭之恩,千金以报。马姑娘于胡兄弟有代为求情之德,你不忘旧恩,正是大丈
夫本色。你不明马姑娘何以毫不留情的杀了商宝震,难道那两个孩子,是商宝震生的么?”
胡斐搔头道:“我听徐铮临死之时,说这两个孩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秦耐之一拍膝头,
道:“原来他倒也不是傻子。”胡斐一时便如堕入五里雾中。秦耐之道:“小兄弟,你在商
家堡之时,可曾见到有一位贵公子么?”
胡斐一听,登时如梦初醒。只因那日晚间,他亲眼见到商宝震和马春花在树下手拉手的
说话,一心以为两人互有情意,而马春花和那贵公子一见锺情、互缠痴恋这一场孽缘,他却
全然不知。那日火烧商家堡后,他见到马春花和那贵公子在郊外偎倚说话,眉梢眼角之间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