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那只份量甚重的竹箩过去放好。程灵素走到离
大树八九丈处的一丛长草之旁,道:“这一只竹箩给我提过来。”随即拨开长草,钻进了草
丛之中。胡斐也不问谁还没来,等候什么,记着不离开她三步的约言,便提了另一只竹箩,
也钻进草丛,挨在她的身旁。仰头向天,只见月轮西斜,已过夜半。树林中虫声此起彼伏,
偶然也听到一二声枭鸣。程灵素递给他一粒药丸,低声道:“含在口里,别吞下!”胡斐看
也不看便放入嘴中,但觉味道极苦。两人静静的坐着,过了小半个时辰,胡斐东想西想,只
觉这一日一晚的经历,实在大是诡异,可说是生平从所未遇之奇。突然之间,想到了袁紫
衣:“不知她这时身在何处?如果这时在我身畔的,不是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而是袁姑娘,
不知她要跟我说什么?”一想到她,便伸手入怀,去摸玉凤。忽然程灵素伸手拉了他的衣
角,向前一指。胡斐顺着她手指瞧去,只见远处一盏灯笼,正在渐渐移近。本来灯笼的火光
必是暗红之色,但这盏灯笼发出的却是碧油油的绿光。灯笼来得甚快,不多时已到身前十余
丈外,灯下瞧得明白,提灯的是个驼背女子,走起路来左高右低,看来右脚是跛的。她身后
紧随着一个汉子,身材魁梧,腰间插着明晃晃的一把尖刀。胡斐想起锺兆文的说话,身子不
由得微微一震:“锺二哥说,有人说毒手药王是个屠夫模样的大汉,又有人说药王是个又驼
又跛的女子。那么这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药王。”斜眼向程灵素一看,黑暗之中,瞧不见
她的脸色,但见她一对清澈晶莹的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人,神情显甚紧张。胡斐登时起
了侠义之心:“这毒手药王如要不利于她,我便是拚着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那一男一女越走越近。只见那女子容貌甚是文秀,虽然身有残疾,仍可说得上是个美
女,那大汉却是满脸横肉,形相凶狠。两人都是四十来岁年纪。胡斐一身武功,便是遇到江
湖上最厉害的巨寇大贼环攻,也是无所畏惧,但这时却不由自主的心中怦怦乱跳,自觉武功
有时而穷,对付这种人,武功未必便能管用。那两人走到胡斐身前七八丈处,忽然折而向
左,又走了十余丈,站定身子。那大汉朗声叫道:“慕容师兄,我夫妇依约前来,便请露面
相见吧!”
他站立之处距胡斐并不甚远,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又大,只把他吓了一跳。那大汉说了
两遍,无人答话,胡斐心想:“这里除了咱们四人,再没旁人,哪里还有什么慕容师兄?这
两人原来是一对夫妻。”
那驼背女子细声细气地道:“慕容师兄既然不肯现身,我夫妇迫得无礼了。”胡斐暗暗
好笑:“这叫做一报还一报。适才我到药王庄来拜访,说什么你们也不理睬。这时候别人也
给一个软钉子你们碰碰。”只见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束草来,伸到灯笼中去点燃了,立时发
出一股浓烟。过不多时,林中便白雾瀰漫,烟雾之中微有檀香气息,倒也并不难闻。
胡斐听她说“迫得无礼”四字。知道这股烟雾定然厉害,但自己却也不感到有何不适,
想必是口中含了药丸之功,转头向程灵素望了一眼。这时她也正回眸瞧他,目光中充满了关
注之色。胡斐心中感激,微微点了点头。
那烟雾越来越浓,突然大树下的竹箩中有人大声打了个喷嚏。胡斐大吃一惊:“怎么竹
箩中有人?我挑了半天一点也没知情。那么我跟程姑娘的说话,都让他听去了?”自忖对毒
物医药之道虽然一窍不通,但练了这许多年武功,决不能挑着一个人走这许多路而茫然不
觉,除非这是个死人,那又作别论。他心中大是惊奇,只听竹箩中那人又连打几个喷嚏,箩
盖掀开,跃了出来。但见他长袍儒巾,正是日间所见在小山上采药的那个老者。这时他衣衫
凌乱,头巾歪斜,神情甚是狼狈,已没半点日间所见的儒雅神态,一见到那男女二人,怒声
喝道:“好啊,姜师弟、薛师妹。你们下手越来越阴毒了。”
那夫妇俩见他这般模样,也似颇出意料之外。那大汉冷笑说道:“还说我们下了阴毒?
你躲在竹箩之中,谁又料得到了?慕容师兄……”他话未说完,那老者嗅了几下,神色大
变,急从怀中摸出一枚药丸,放入口中。
那驼背女子将散发浓烟的草药一足踏灭,放回怀中,说道:“大师兄,来不及啦,来不
及啦!”
那老者脸如土色,颓然坐在地下,过了半晌,说道:“好,算我栽了。”那大汉从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