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连声。商老太道:“你裹好
腿伤,戴上帽子,再到厅上招呼你的手下滚出商家堡。”大厅上众人你瞧我,我瞧你,不知
二人在内堂说些什么,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商老太颤巍巍地出来。阎基跟在后面,慢吞吞地
走出,叫道:“众兄弟,银两不要了,大伙儿回寨去。”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大为惊愕。二
寨主道:“大哥……”阎基道:“回寨说话。”将手一挥,走出厅去。他不敢露出腿上受伤
痕迹,强行支撑,咬紧牙关出去。众盗不敢违拗,向着一鞘鞘已经到手的银子狠狠望了几
眼,转身退出。片刻之间,群盗退得干干净净。饶是马行空见多识广,却也猜不透其中的奥
妙,只见阎基行过之处,地上点点滴滴留下一行血迹,料想他在内堂是受了伤,看来商家堡
内暗伏能人,却哪里料得着眼前这龙钟老妇,适才竟和他拚了一场生死决战。他扶着女儿的
肩头站起待要施谢,商老太道:“震儿,跟我进来!”马行空一愕,只见他母子二人径自进
了内堂。
这一下镖行人众与三名侍卫都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商老太旧时必与那盗魁相识,曾有
恩于他:有的说商老太一顿劝喻,动以利害,那盗魁想到与御前侍卫为敌,非同小可,终于
悬崖勒马。正自瞎猜,商宝震走了出来,说道:“家母请马老镖头内堂奉茶。”内堂叙话,
商老太劝马行空留在商家堡养伤,一面派人到附近镖局邀同行相助,转保镖银前往金陵。经
此一役,马行空雄心全消,“百胜神拳”的名号响了数十年,到头来却折在一个市井流氓般
的盗贼手中,对走镖的心登时淡了。商老太护镖不失,恩情太重,她的意思不敢不遵,同时
他心底还存了一个念头,极想见一见那位挫败阎基的武林高手。当下谢了商老太的好意,一
口答应照办。
傍晚时分,大雨止了,三名御前侍卫道了搅扰别过,商宝震相送到大门之外。那独臂人
携了男孩之手,也待告辞,商老太向那男孩瞧了一眼,想起他怒斥苗夫人时那正气凛然的神
情,自忖:“这小小孩童,居然有此胆识,倒也少见。”于是问道:“两位要上何处?路上
盘缠可够用了?”独臂人道:“小人叔侄流落江湖,四海为家,说不上往哪里去。”商老太
向那孩童细细打量,沉吟半晌,道:“两位若不厌弃,就在这儿帮忙干些活儿。咱们庄子
大,也不争多两口人吃饭。”那独臂人心中另有打算,一听大喜,当即上前拜谢。商老太问
起姓名,独臂人自称名平四,那孩童是他侄儿,叫作平斐。
当晚平四叔侄俩由管家分派,住在西偏院旁的一间小屋中。二人关上门窗,平四丑陋的
脸上满是喜色,低声道:“小爷,你过世的爹娘保佑,这两张拳经终于回到你的手上,真是
老天爷有眼。“平斐道:“平四叔,你千万别再叫我小爷,一个不慎给人听见了,平白地惹
人疑心。”平四连声称是,从怀中掏出那油纸小包,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平斐。他倒不是对
这孩子如此恭敬,却是想起了遗下两页拳经的那位恩人。平斐问道:“平四叔,你跟那阎基
说了几句什么话,他就心甘情愿地交还了拳经?”平四道:“我说:‘你撕去的两页拳经
呢?苗大侠叫你还出来!’就这么两句说话,那时苗大侠便在他眼前,这是千载难逢的良
机,他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还。”平斐沉吟一会,道:“这两页拳经为什么在他那
里?你为什么叫我记着他的相貌?他为什么见苗大侠这样害怕?”平四不答,一张脸抽搐得
更加难看,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强忍着不让掉下。平斐道:“四叔,我不问啦。你说过
等我长大了,学成了武功,再源源本本地说给我听。我这就好好地学。”于是叔侄俩在商家
堡定居了下来。平四在菜园中挑粪种菜,平斐却在练武厅里扫地抹枪。
马行空在商家堡养伤,闲着就和女儿、徒儿、商宝震三人讲论拳脚。他们在演武练拳的
当儿,平斐偶然瞧上一眼,但绝不多看。他们知道这黄黄瘦瘦的孩子很大胆,却从没想到他
身有武功,因此当他偶尔看上一眼的时候,不论是有数十年江湖经历的马行空,还是聪明伶
俐的商宝震,从来不曾疑心过他是在留意拳法的奥妙。但他决不是偷学武艺。他心中所转的
念头,马行空他们是更加想不到了。因为每当他看了他们所说的奇招妙着之后,心里总想:
“那有什么了不起?这样的招数只能对付庸才,却打不到英雄好汉。”因为他其实并不姓
平,而是姓胡,他的姓名不是平斐而是胡斐: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