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大狗有没有打那个电话。那天之后我们又回到了长官和士兵的关系,他又化身为张牙舞爪、脾气暴躁的法瑞尔军士长,除了下命令和惩戒没有多和我浪费一个字。修罗营的生活就此展开,它像一张串联着现在与未来的蛛网,交织着痛苦和挣扎,把我们引向如饥似渴的宇宙。
对我们这些从铁窗中挣脱出来的犯人而言,军营其实是个更大更有秩序的监狱。没有紧锁的牢门,但例行检查是少不了的伎俩;没有凶残的守卫和姐妹帮,却无时无刻不受到教官的辱骂;没有小黑屋,但是死神常常与我们为伍。监狱教会了我如何忍让,远离危险,军队也教你同样的东西,还有战胜它们的方法。
法瑞尔军士长兑现着他的诺言。在我无数次地充当起他的陪练和沙袋后,每个士兵都或多或少地猜测着我们的联系,大多数是关于缺失父爱和军队情结的,有几种说法彻底揭露了囚犯士兵的思想有多么淫秽和龌龊。
他任命我为A班的班长。在修罗营里,顺序越靠前意味着最精锐,也意味着承受更高的训练要求和评判标准。不过在士兵们眼里它不过是把一群同样危险的家伙关到一起,让他们互相指责和攻击。
我讨厌自己的职务,不是因为我拖了班里的后腿。不管你信不信,作为一名LIVE歌手我拥有比大多数人更加充沛的体能和良好的协调性,我那曾指导过奥运冠军的教练认为我不去搞体育简直是国家资源的浪费。我唯一缺乏的是实战经验,而这恰恰是殖民军准备教给我们的。
我厌恶的是要把一堆又臭又硬的狗屎捏成一团,这过程中间还必须小心不能把自己和别人弄得臭气熏天。假如其中发生了某些事,比方说狗屎不乐意了,狗屎找了麻烦,那么倒霉的是我而不是狗屎。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压根、绝对、百分之百的对狗屎没有好感。
第二周,松本从住院部伤愈归来,没有悬念地被法瑞尔划分到我的麾下(他的恢复速度简直让我嫉妒)。此刻我拥有了一队极度凶险的定时炸弹部队,他们包括中村,NKGB的伊万诺夫,巴西毒枭的私人保镖桑托斯,复仇女神——顺便说一句,她的规避动作做得比任何教官都漂亮——和三个来自殖民星球的地狱使者。没过两天,法瑞尔不知又从哪儿给我弄来了一个呆头呆脑的阿拉伯恐怖分子,好像是嫌我还不够头疼似的。他长得又黑又瘦,煤球一样的脸上嵌着两颗E.T的眼睛,像刚从烤炉里推出来,还没适应这个吃人的世界。
每个清晨,我的班与其他几十个班一起列队向十公里外的灰色堡垒前进,法瑞尔军士长和他的助手们饶有兴味地驱车跟着我们。在这期间哪怕你迈错一个步子都会被他羞辱一番。所以每个人都集中精神,跟上步点,我们的注意力都被用在行军上了,没人想起身上还有30公斤的负重。一个小时后,我们筋疲力尽,用军士长的话说,一个个活像玩累的狗崽子。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教官会安排一系列提高力量和灵活性的“游戏”。比如在平地上练习古典摔跤和柔道,攀绳(最先爬到绳子顶端的人获胜,它的魅力在于允许你用尽一切方法骚扰对手),高空跳台(从二十米的峭壁跳下深潭,还不能被教官的子弹击中),游泳(只能用手或者脚,模拟抽筋和受伤的状态)等等稀奇古怪的运动。
在训练中,死亡和淘汰每一天都在上演。长官和战友随时可能有意无意地干掉你,这不在处罚范围之内。也许今天你在格斗课中拧断了他的手臂,明天他就要掐断你的脖子。有不少士兵用这种方式发泄他们的怒火,你没法逃避,他们迟早会找上你。所以我们要学会如何在被人打趴下时用脚后跟攻击他的大腿动脉,如何避开放在脖子上的利器,如何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爬上二十公里。在所有这一切中,我最感兴趣的是被外星生物追着跑那一项,这或多或少象征了我对宇宙战争的态度。原则上士兵是不能后退的,但假如是做诱饵就另当别论了。
修罗营以东三公里的一幢硕大的白色仓库就是士兵们的噩梦。许久之后,我可以在距离很远的地方通过里边饥肠辘辘的低吼判断今天他们弄来的是什么生物。它通常被关在一只微波炉一样的笼子里,对着我们的那一面是一块透明玻璃。每次军士长就站在玻璃前,向我们陈述它的来历,危险程度和注意事项,怪兽似乎印证他的话一样地张开血盆大口(无论这个宇宙的生物差异有多大,你总能辨别出它的进食器官在哪)。他俩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这一幕出现在我的睡梦中,每次都能把我吓得一头冷汗。
接下来我们被随机分成五至十人一个小组(这取决于怪物的攻击性),然后进到一个有十来个集装箱大小的丘陵地形里分开躲藏。准备就绪后笼门被打开,人兽大战就此展开。我们的武器是一张大网,基本战术思路是由一个家伙负责引诱,其他人控制抛出网的时机。这个游戏有好几种结局,我见过最惨烈的胜利是一个班把怪物和自己都困在网里,教官们收拾残局时只在它胃里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最愚蠢的失败是诱饵把怪物引到了猎人身边,结果全军覆没。这样的事故经常发生。
所有这些结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