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轻易地就被尖叫和口哨所淹没。我们这些傻瓜像饥饿的狼群一样蠢蠢欲动,毫无疑问,一位女士给新兵带来的激励是最强烈的。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光着身子走进淋浴房了,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宝贝,过来,我来保护你。”、“如果我夜里寂寞了,你能来陪我吗?”、“亲爱的,我来帮你脱胸罩。”我迫不及待地四下张望,想看看被吓坏的到底是怎样的姑娘。
可是我们都错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队伍前面,一头寸长的白色短发深埋在软塌的帽子里。她第一眼看上去很漂亮,五官既精致又饱满,嘴唇微微撅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是只要看见她的眼睛,你就会嗅到危险的信号。那是让人无法直视的眼神,她在警告我们,别靠的太近。这不是故作强硬,你能够从她稳健的步伐和简洁的动作中体会到隐藏的能量,如果说松本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那她的危险就是压抑在内心深处,如同地心的炽热熔岩在流动。
“我想各位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没关系,她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称呼。”法瑞尔提高嗓门说,士兵们安静下来。
“过去殖民地的女英雄,现在是全人类的叛徒。真够讽刺的,不是吗?没错,仔细看看,她就是你们有些人的偶像,天使和基督,你们日思夜想的复仇女神。”
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的沉寂。然后是一声连绵不绝的悠长的叹息。我身边的两名士兵口中低喃她的尊号,他们把双手收紧在胸前,虔诚地忏悔和祷告,恳求得到宽恕。周围流淌着低沉的祷念,吟诵的声音仿佛结成了一张无形的织网,笼罩着所有的士兵。队伍里一度传出若有若无的揪心抽泣,我似乎听到了耶稣被命运之枪刺中,普罗米修斯被神鹰啃啄时人们才会发出的悲鸣。
复仇女神在殖民地人民的心中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她就是这些人心目中的圣女贞德。关于她的事迹,有许多虚构和演绎的成分,但是共同的结局都是无一例外地悲伤。她出生于人类的第一批殖民星系,和所有志愿投身于孤寂宇宙的家庭一样,她的父母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地球,在一个贫瘠而荒凉的星球上开始了第一批星际殖民者的艰辛生活。在以开拓和建设为主的社会活动中,这些殖民者如同刚从黑暗蒙昧中醒来的人类祖先一样建立起了互相信任,互相依靠的社会体系,他们手中掌握着从地球带来的先进知识和智能机械,与地球相似的地理环境使得他们的食物和生产资料供给充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社会制度具有典型的共产主义特征。
然而随着环境不断改善,地球膨胀的人口开始向殖民地寻求释放,大规模的迁徙带给殖民星球的是尖锐的社会冲突。人性的黑暗给这些原住民带来了可怕的冲击。新来的人带来了新的文化,新的世界观,乃至阶级制度。时光像倒退了几个纪元,一夜之间,她原来的家园,亲人,生活变幻成另一种面目。
这些变化令她对殖民制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从大学毕业之后,她毅然投入到殖民地独立运动中去,短短几年之内,她迅速成为运动的领导人,她所宣扬的“以非暴力获得殖民地自治”口号深入到每一名原住民的心中。人们开始了理性的抗争,工厂和企业接二连三的罢工;居民们走上街头,高举“要独立,要自由”的标语;组织的成员穿上印制着“沉默也是力量”的T恤衫,用冷静保护人们的激昂和冲动;当她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时,所有人欢呼她为女神,他们为与之握手而兴奋不已,为能得到一句赞许和祝福而喜极而泣。
当如火如荼的高潮蔓延向各个星系的殖民地,自由的火光映亮遥远的地球时,它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虚败和死亡。随着影响力的扩大,组织内部首先开始分裂,紧接着叛徒出现了。殖民军查封了她们的会议场所,禁止该组织任何形式的集会。很快清剿行动变成了驱逐组织的高层,调查每一名成员的身份。军方几次对她的藏匿地点发起搜捕行动,她总是在护卫的殊死保护之下才得以逃脱。
此后,孑然一身、四处流亡的她作出了一个可怕的抉择,这也是悲剧的开始。她体会到了不利用武力,没有军队的下场,从此她消失在人类所有的殖民星球上。悲剧上演的那一天,她引领着人类的宿敌路西人的飞船舰队降临朱雀星系。她化身成为复仇女神,给了人类反戈的一击。
无论我怎样联想,传说中的女子都无法与眼前这个被人呼来喝去的短发女人重合起来。在一名士兵身上,任何的伟大和渺小都只代表过去,此刻她与其他士兵没什么两样,也许只是多了一分从容不迫。
“蠢货们,停止无聊的崇拜吧,现在起没有什么东西能拯救你们了。她和你们一样,都是我手底下的军犬,顶多算得上一条漂亮的母狗。在这里你们唯一的信仰是战争,唯一的神邸是死神。你们是罪犯,不是无辜的平民百姓,所以他妈的把你们的眼泪和内疚收起来。她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她和她那该死的外星姘头折磨了殖民军整整五年,死在她手底下的士兵比整个营地的罪犯还多。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被派到这,我想长官们不愿意就这么亲手干掉她,那太仁慈,这个婊子应该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