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体检室的门口,它与别的门没有什么区别,淡淡的天蓝色,白底黑字的标识牌。假如一个心理医生经过,他能向我们解释这些颜色的含义,像红色代表快乐,绿色代表平和。而此刻我面对着殖民军的标准色,只有一种感觉——解脱,彻底的解脱。
首先见到的是一间休息房。房间很宽阔,投影电视的屏幕占据着一整面墙壁。报纸、杂志和书籍随意地摆在书架上,旁边的橱窗里陈列着不同时代的勋章和奖杯,有些名字几乎家喻户晓。房间中央是一个十米见方的用玻璃罩封闭的银河系模型,上边用小旗子标注出人类所踏足的领域,此刻它就像扫雷游戏的最高难度。电视里播放着鼓励人们参军的宣传片。一位美貌绝伦的女士正在循循善诱冲动的小伙子。每个士兵脸上都是开怀的笑容和轻松的口气,训练设施崭新豪华,军营像是不久前才建成。我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里面的表演,叹息着自己经过了轻易被蒙蔽的年岁。我想起那些“保险推销员”,他们是为数不多地被允许活跃在各所监狱里的外来人士之一。他通常在你享用难吃的午餐时降临,告诉你殖民军的伙食是多么地诱人,你现在吃得连泔水都不如。当你在放风时间享受难得的日光浴时,他悄悄走到你身边,炫耀着同时晒到三个太阳的经历。他们无时无刻不渗透到你的铁窗生活中,拿你现在的遭遇与当士兵的美好生活作对比。他们强迫你认同他们的观点,心甘情愿地在入伍申请表上签字。
然而当你真正“购买”了这项权利时,你发现他们不想当初那样关心你,欢迎你,这足以让每个人都尝到受骗的滋味。
帕克先被叫到名字。他站起来,犹豫了一会,然后与我们每一个人握手。此刻就连凯文和罗伯都欣然伸出了手。他转身离去,打开通往体检室的门,消失在里边。他很可能选择装甲修理师或者飞船修理师,殖民军为你提供任何可能的从军职业,但首先你得具备相关的知识和表现出这方面的潜力。我相信小帕克会成为优秀的技术兵种。
接下来是凯文-马修,雷文-伯纳森,卢卡多。他们一一与我们握手,凯文拍了拍费尔南多的肩膀,以表示对他的歉意。从现在起,每个人都将亲自面对死亡与磨难,在漫长的军事生涯中,也许我们再也无法见到彼此。
几十分钟后,费尔南多站了起来。他拥抱并且亲吻着其他人。他走到我的跟前,把如同树枝一样细长干枯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臂上,我仿佛看见了他眼中的泪花。
“孩子,你与我们不同,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属于另一个世界。想办法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你这样的人不该这么快面对死亡。”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点头。
“好了,我要去挑战死亡了。很高兴认识你们,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并肩作战。”
“嘿,老家伙,是不是太不吉利了。”约翰皱起了眉头。
他哈哈一笑:“一个玩笑,别介意。”他挥挥手走了。
犯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当约翰和我击掌然后离开房间时,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此刻它显得如此空廓和寂寥,像是浩瀚的宇宙空间,而我是一团思绪混乱的星云。我猜训练从现在开始,他们先孤立你,然后折磨你,最后把你变成殖民军想要的人。他们成功了,自从父亲死后,我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孤独。这十几分钟,比一生还要漫长。
呼唤我名字的声音终于响起,我走了进去。首先是一条将近五米的过道,我被命令呆在那儿两分钟。从屋顶上发出的红色射线在我身上来回扫描了许多遍,紧接着从光滑的墙壁上伸出两根金属探针,我按指令站在地板上描绘出的一双脚掌上,身体站直,目视前方。金属探针从我的头顶和后颈迅速地扎下去,感觉就像有人拔了我的一丝头发,几秒钟后,它离开了我的身体。
这一切完成后,入口对面那扇门打开了。一位女士在里边等着我。
我无法形容她有多完美,从任何角度看都是那么光彩夺目,也不能描述她给我的感觉有多么震撼,即便是上帝站到我的眼前,也不能使我这样手足无措。我就这么看着他,然后忘记了行动和言语,忘记了呼吸和心跳,忘记了生存和死亡。
“你好,易先生。我是梅丽中士。”她微笑说。这一刻,我仿佛又活过来,心脏跳个不停,呼吸紊乱急促,我的脑袋乱成一锅粥,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话语。
好半天,我才想起要与她握手。我触碰到她的肌肤,一阵寒冷的电流经过我的指尖。我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抱歉,我在核对你的生理数据。”她妩媚一笑。
我看怪物一样盯着她。我抑制住自己的震惊,问:“你是机器人?”
她的嘴唇弯成一道最完美的弧线:“不全是。”她看着我愕然的表情,继续解释到:“百分之七十五的机械骨骼和人造器官,当然还有皮肤。大脑是我自己的,不过连接了量子芯片,处理速度快了几万倍,你们刚才的体检结果都在这里边。通过刚才的验证,证明了的确是你本人,唯一的不同是你现在的肾上腺素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