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轨、高开道之徒,虽僣尊号,皆称臣,受其可汗之号,使者往来,相望于道。
西突厥者,木杆可汗之子大逻便也。与沙钵略有隙,因分为二,渐以强盛。
东拒都斤,西至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大逻便为处逻侯所执,其
国立鞅素特勤之子,是为泥利可汗。卒,子达漫立,号泥撅处罗可汗。其母向氏,
本中国人,生达漫而泥利卒,向氏又嫁其弟婆实特勤。开皇末,婆实共向氏入朝,
遇达头之乱,遂留京师,每舍之鸿胪寺。处罗可汗居无恒处,终多在乌孙故地。
复立二小可汗,分统所部,一在石国北,以制诸胡国;一居龟兹北,其地名应娑。
官有俟发、阎洪达,以评议国事,自余与东国同。每五月、八月,聚祭神,岁使
重臣向其先世所居之窟致祭焉。
当大业初,处罗可汗抚御无道,其国多叛,与铁勒屡相攻,大为铁勒所败。
时黄门侍郎裴矩在敦煌引致西域,闻其国乱,复知处罗思其母氏,因奏之。炀帝
遣司朝谒者崔君肃赍书慰谕之。处罗甚踞,受诏不肯起。君肃谓处罗曰:“突厥
本一国也,中分为二,自相仇敌,每岁交兵,积十年而莫能相灭者,明知启人与
处罗国其势敌耳。今启人举其部落,兵且百万,入臣天子,甚有丹诚者,何也?
但以切恨可汗而不能独制,故卑事天子以借汉兵,连二大国,欲灭可汗耳。百官
兆庶咸请许之,天子弗违,师出有日矣。顾可汗母向氏,本中国人,归在京师,
处于宾馆,闻天子之诏,惧可汗之灭,旦夕守阙,哭甚悲哀,是以天子怜焉,为
其辍策。向夫人又匍匐谢罪,因请发使以召可汗,令入内属,乞加恩礼,同于启
人。天子从之,遣使到此。可汗若称藩拜诏,国乃永安,而母得延寿;不然者,
则向夫人为诳天子,必当取戮而传首虏庭。发大隋之兵,资北蕃之众,左提右挈,
以击可汗,死亡则无日矣!奈何惜两拜之礼,剿慈母之命,吝一句称臣,丧匈奴
之国也?”处罗闻之,瞿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
君肃又说处罗曰:“启人内附,先帝嘉之,赏赐极厚,故致兵强国富。今可
汗后附,与之争宠,须深结于天子,自表至诚。既以远道,未得朝觐,宜立一功,
以明臣节。”处罗曰:“如何?”君肃曰:“吐谷浑者,启人少子莫贺咄设之母
家也。今天子又以义城公主妻于启人,畏天子之威,而与之绝。吐谷浑亦因憾汉,
职贡不修。可汗若请诛之,天子必许。汉击其内,可汗攻其外,破之必矣。然后
自入朝,道路无阻,因见老母,不亦可乎?”处罗大喜,遂遣使朝贡。
帝将四狩,六年,遣侍御史韦节召处罗,令与车驾会于大斗拔谷。其国人不
从,处罗谢使者,辞以他故。帝大怒,无如之何。适会其酋长射匮遣使来求婚,
裴矩奏曰:“处罗不朝,恃强大耳。臣请以计弱之,分裂其国,即易制也。射匮
者,都六之子,达头之孙,世为可汗,君临西面。今闻其失职,附隶于处罗,故
遣使来以结援。愿厚礼其使,拜为大可汗,则突厥势分,两从我矣。”帝曰:
“公言是也。”因遣裴矩,朝夕至馆,微讽喻之。帝于仁风殿召其使者,言处罗
不顺之意,称射匮有好心,吾将立为大可汗,令发兵诛处罗,然后当为婚也。取
桃竹白羽箭一枚以赐射匮,因谓之曰:“此事宜速,使疾如箭也。”使者返,路
经处罗。爱其箭,将留之,使者谲而得免。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之,处罗大败,
弃妻子,将左右数千骑东走。在路又被劫掠,遁于高昌,车保时罗漫山。高昌王
麹伯雅上状,帝遣裴矩将向氏亲要左右,驰至玉门关晋昌城。矩遣向氏使诣处罗
所,论朝廷弘养之义,丁宁晓喻之。遂入朝,然每有怏怏之色。
以七年冬,处罗朝于临朔宫。帝享之,处罗稽首谢曰:“臣总西面诸蕃,不
得早来朝拜,今参见迟晚,罪责极深。臣心里悚惧,不能尽道。”帝曰:“往者
与突厥递相侵扰,不得安居。今四海既清,与一家无异,朕皆欲存养,使遂性灵。
譬如上天,止有一个日照临,莫不宁帖;若有两个、三个日,万物何以得安?比
者,亦知处罗总摄事繁,不得早来相见。今日见处罗,怀抱豁然欢喜。处罗亦当
豁然,不烦在意。”明年元会,处罗上寿曰:“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
唯有圣人可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诏留其羸弱
万余口,令其弟达度阙设牧畜会宁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