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杯震怒。召魏收于前,立为诏书,宣示远近,将事西行。是岁,周文帝殂,西
人震恐,常为度陇之计。
既征伐四克,威振戎夏。六七年后,以功业自矜。遂留情耽湎,肆行淫暴。
或躬自鼓舞,歌讴不息,从旦通宵,以夜继昼;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散发胡
服,杂衣锦彩,拔刃张弓,游行市肆。勋戚之第,朝夕临幸。时乘鹿车、白象、
骆驼、牛、驴,并不施鞍勒。或盛暑炎赫,日中暴身;隆冬酷寒,去衣驰走。从
者不堪,帝居之自若。街坐巷宿,处处游行。多使刘桃枝、崔季舒负之而行。或
担胡鼓而拍之。亲戚贵臣,左右近习,侍从错杂,无复差等。征集淫妪,悉去衣
裳,分付从官,朝夕临视。或聚棘为马,纽草为索,逼遣乘骑,牵引来去,流血
洒地,以为娱乐。凡诸杀害,多令支解。或焚之于火,或投之于河。沈酗既久,
弥以狂惑。每至将醉,辄拔剑挂手,或张弓傅矢,或执持牟槊。游行高廛阝,问
妇人曰:“天子何如?”答曰:“颠颠痴痴,何成天子。”帝乃杀之。或驰骋衢
路,散掷钱物,恣人拾取,争竞喧哗,方以为喜。
太后尝在北宫,坐一小榻。帝时已醉,手自举床,后便坠落,颇有伤损。醒
悟之后,大怀惭恨。遂令多聚柴火,将入其中。太后惊惧,亲自持挽。又设地席,
令平秦王高归彦执杖,口自责疏,脱背就罚。敕归彦:“杖不出血,当即斩汝。”
太后涕泣,前自抱之。帝流涕苦请,不肯受于太后。太后听许,方舍背杖,笞脚
五十,莫不至到。衣冠拜谢,悲不自胜,因此戒酒。一旬,还复如初。自是耽湎
转剧。遂幸李后家,以鸣镝射后母崔,正中其颊。因骂曰:“吾醉时尚不识太后,
老婢何事!”马鞭乱打一百有余。三台构木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尺,工
匠危怯,皆系绳自防。帝登脊疾走,都无怖畏。时复雅舞,折旋中节;傍人见者,
莫不寒心。又召死囚,以席为翅,从台飞下,免其罪戮。果敢不虑者,尽皆获全。
疑怯犹豫者,或致损跌。
沈酗既久,转亏本性。怒大司农穆子容,使之脱衣而伏,亲射之。不中,以
橛贯其下窍,入肠。虽以杨愔为宰辅,使进厕筹。以其体肥,呼为杨大肚。马鞭
鞭其背,流血浃袍。以刀子剺其腹藁。崔季舒托俳言曰:“老小公子恶戏?”
因掣刀子而去之。又置愔于棺中,载以轜车,几下钉者数四。曾至彭城王浟
宅,谓其母尔朱曰:“忆汝辱我母婿时,向何由可耐。”手自刃杀。又至故仆射
崔暹第,谓暹妻李曰:“颇忆暹不?”李曰:“结发义深,实怀追忆。”帝曰:
“若忆时,自往看也。”亲自斩之,弃头墙外。尝在晋阳,以槊戏刺都督尉子耀,
应手而死。在三台太光殿上,锯杀都督穆嵩。又幸开府暴显家,有都督韩哲无罪,
忽众中召,斩之数段。魏乐安王元昂,后之姊婿。其妻有色,帝数幸之,欲纳为
昭仪。召昂令伏,以鸣镝射一百馀下,凝血垂将一石,竟至于死。后帝自往吊哭,
于丧次逼拥其妻。仍令从官脱衣助襚,兼钱彩,号为信物。一日所得,将逾巨
万。后啼不食,乞让位于姊。太后又为言,帝意乃释。所幸薛嫔,甚被宠爱。忽
意其经与高岳私通,无故斩首,藏之于怀。于东山宴,劝酬始合,忽探出头,投
于柈上。支解其尸,弄其<骨毕>为琵琶。一座惊怖,莫不丧胆。帝方收取,对
之流泪云:“佳人难再得,甚可惜也。”载尸以出,被发步哭而随之。至有闾巷
庸猥,人无识知者,忽令召斩邺下。系徒罪至大辟,简取随驾,号为供御囚,手
自刃杀,持以为戏。凡所屠害,动多支解,或投之烈火,或弃之漳流。兼以外筑
长城,内营台殿,赏费过度,天下骚然;内外惨惨,各怀怨毒。而素严断临下,
加之默识强记,百僚战栗,不敢为非。曾有典御丞李集面谏,比帝有甚于桀纣。
帝令缚置流中。沈没久之,复令以出,谓曰:“吾何如桀纣?”集曰:“回来弥
不及矣。”帝又令沈之,引出更问,如此数四,集对如初。帝大笑曰:“天下有
如此痴汉!方知龙逢、比干,非是俊物。”遂解放之。又被引入见,似有所谏,
帝令将出腰斩。其或斩或赦,莫能测焉。
初,帝登阼,改年为天保。士有深识者曰:“天保之字,为一大人只十,帝
其不过十乎。”又先是谣云:“马子入石室,三千六百日。”帝以午年生,故曰
“马子”。三台,石季龙旧居,故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