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听了面容一窘,说道:“不瞒大哥,这是匹无主的马,小弟在路上遇见便骑了来。”实则玉蜂儿一看这马身形、毛色及背上鞍辔,便隐约猜出了来路。须知六名御前侍卫骑来六乘骏马,张、刘二人先丧在山洞里,他们的马自然没了主人,她连骗带逼索来一匹,其余四匹则中途被杀,玉蜂儿心想,陆长亭十有八九是在路上发现了另一匹无主的马,乘之前来,这时听陆长亭这么说,果然所料无误,暗中好笑,嘴上兀自不饶,说道:“纵然你途中得马之说确然属实,然而路不拾遗才是君子风范,此马神骏如斯焉能无主?你不牵去归还主人却据为己有,这像什么话?”说话之间大是义正词严。
陆长亭颈中青筋突突而跳,偏又无言将其驳倒,重重一哼道:“就算陆某不是君子,你老实不客气的骑乘便理直气壮麽?”玉蜂儿向他凝目而视,仿佛打量一只七手八脚的怪物,陆长亭被她瞧得极不自在,面色一沉道:“你看什么?”
玉蜂儿一副惊奇无比之状,说道:“本小姐是女人呀,你骑马,我走路,世上哪有这种道理?”雪疏狂实在忍耐不住,哑然笑道:“二位能否别再争了,一定要争,不如这样,你们骑马,雪某步行,可好?”玉蜂儿白了雪疏狂一眼,冷哼道:“和他同乘一匹马,做他的大头梦去吧,你以为本小姐有多好心?”说着一提缰绳,纵马便走。
陆长亭正要反唇相讥,一转念间,暗道:“我这是何苦来哉,竟与一个小姑娘缠夹不休,莫非真被她气昏了头?”当即迈开大步,跟随在旁,对雪疏狂道:“无数官府爪牙四处捕风捉影,大哥伤势不轻,须得静心休养,咱们务必尽快寻一处稳妥的栖身之所安顿下来,大哥可有什么好的去处?”
雪疏狂道:“铁扇帮早是朱天子眼中钉、肉中刺,久欲拔除而不得便,此番因救雪某跟朝廷结怨更深,纵不去投奔量来麻烦也不会小,怎好再去叨扰,纸里包不住火,雪某行踪外泄只在迟早之间,收留之人必遭皇帝记恨,想找一处官府不敢轻举妄动的所在可也委实不易。”陆长亭道:“我却想到一个去处,就不知大哥肯屈驾否?”
雪疏狂涩然道:“雪某困厄当前,还说什么屈不屈的?老弟有何去处便请说来一听。”陆长亭道:“此去一百八十里外的风云庄,大哥觉得可好?”雪疏狂轻哦了一声,沉吟道:“风云庄赵连唐赵老庄主乃是当今绿林总盟主,一支令箭能调动天下草莽豪杰,朝廷对之端的甚为忌惮,暂往风云庄一避固然是好,只可惜我仅是久慕赵老英雄大名,一直未得登门拜谒,现下贸然前去避祸,定要令人家感到为难。”
陆长亭摇头道:“大哥多虑了,纵便先前并无深交,大家武林一脉,红花白藕,不是外人,兄长又乃当世英豪,我想赵老爷子总还不至拒咱们于门外,小弟未离华山之时,曾随师祖拜访过赵老庄主,而今追忆,历历如昨,赵老爷子谈吐爽达,为人坦荡,不愧是领袖群雄的龙头老大,依我看,不如便向风云庄一行。”
玉蜂儿思忖道:“这大笨蛋是现而今头一号钦犯,赵老爷子若把我们三人收留庄中,那无疑是公然与朝廷分庭抗礼,倘是不予收容,又有违江湖道义,也仿佛是风云庄怕了朝廷,好在想那朱和尚也不敢轻易对风云庄动强。”
她知道这位赵老庄主便是昔年名动天下的白马赵汗青之后,坐镇风云庄,统帅绿林道,单以势大而论,即是素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也难望其项背,这绿林盟主说到底也就是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响马强盗的总头领,因其手中掌握难以估量的钱粮部众,随时可以举兵造反,且少了许多顾忌,是以比之任何江湖中的门派帮会都更令皇帝胆战心惊。
雪疏狂抬头望月,说道:“眼下已近中宵,这匹马跑上一百八十里不在话下,却要大大辛苦老弟你了。”陆长亭道:“一气赶到风云庄小弟倒没得说,不过大哥就一定吃不消了,再者届时料已天光大亮,终究太过扎眼,不妨今夜先赶六七十里,拂晓时分觅处隐蔽之所休憩,等明晚再行百里,直抵风云庄,这一来既能尽力多替赵老英雄考虑,咱们也不至太多狼狈疲乏,大哥意下如何?”
雪疏狂哈哈一笑,说道:“还是老弟想的周到,雪某沦落至此你仍不忘为我顾全颜面,也好,一切就听你的,只是夜间无法向人问路,你可识得路径?”陆长亭道:“这个大哥放心,实不相瞒,小弟此行是过风云庄而未入,我于山西大同惊闻大哥有事,立即动身赶来,原本受人之托,要顺路向赵老庄主报声平安,但想大哥正当危难之中,便准备等大哥脱险后再去传话,怎奈尽管星夜兼程,还是迟到了一步。”
他午间到小镇上时刚刚将一匹马累得口吐白沫,倒毙于地,恰逢公差设卡盘查进出乡农,陆长亭最是见不得这些对凶横之徒束手无策,却专会向安善百姓耀武扬威的饭桶们,三言两语双方便僵持起来,而后经玉蜂儿一搅,官差乐得下了台阶,他则寻店打尖,唤过伙计询问得知雪疏狂已被救出了天牢。
他见这里草木皆兵,猜测雪疏狂逃到了此间也说不定,殊不知昨夜南京城大乱,朱元璋急召群臣入宫,将众大员骂的狗血临头,降旨缉拿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