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方毕,猛听得洞外有人喝道:“敢问雪大侠杀伤人命算不算是作恶?”雪疏狂哈哈大笑,朗声说道:“那则要看因何而杀,所杀又是何等样人,又是不是非杀不可,须知诛恶人即为做善事。”说话间神态自若,既不惊慌,更无丝毫惧意,却见玉蜂儿倏地跃起身子,向着洞外急蹿而出。
原来雪疏狂经过了大半日的休息,功力已恢复了一成有余,事先已听到有细微之极的步履之声欺近洞口只是不明根底未及出言询问对方便先开口,心下有备,自可泰然处之,但此时见了玉蜂儿这副样子,倒不由得心头一警,暗想难道是她引来了官府爪牙?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已从只言片语间获悉真正入宫盗剑的乃是钟姑娘,更且博取了钟离大哥的信任,认她做了义妹,而她身上还带着我写给铁扇帮韩帮主的亲笔书函,凭此可取信于韩帮主无疑,铁扇帮原系反元光汉的义士所创,其后日益壮大,领袖江湖,至元虏北逃之后,因不肯受朝廷封赏招安而被朱元璋视为心怀异志,遂当其是肘腋巨患来防,久欲铲除始终难以得手,倘给这小丫头混进铁扇帮去大捣其鬼,铁扇帮百年的根基恐有倾覆之虞……想到这里,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
此际玉蜂儿的身形已抢至山洞转角之处,雪疏狂长臂一伸,拾起地上长剑,内劲运处,剑身寒光流转,发出嗡得一声长鸣,便欲奋力掷出。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个念头陡然闪过心间,她若真是包藏祸心之人又何必非急于这一刻逃出洞去?如此一来岂不是自爆身份?兴许鹰爪们是悄悄跟踪而来,她全然不知,抑或她替官府效力也是出于无奈,就如同那姓李的掌狱被迫骗自己饮用毒酒一般,十二名御前侍卫未见得俱都死有余辜,为求自全我已杀孽太重,而今生机渺茫,何苦临死再多送一条姓命,她的确系公门中人,因绝后患杀便杀了,但万一她实属无辜呢?到底该不该信任她?
恰在他长剑蓄势而发心中委决难下的瞬间,只见已堪堪转过山洞拐角的玉蜂儿突然收住去势,回过身来,如梦方醒,状如一只受惊得小鹿,神情惶恐之余大现惭色,待看到雪疏狂手中明晃晃、冷森森的利剑直指自己,娇躯蓦地一阵颤抖,继而一步步的慢慢走了回来,行至雪疏狂近前,裣衽一礼,怯声道:“多谢你手下留情。”眼露感激之色。雪疏狂忙一侧身,面带愧容,低低道:“岂敢,雪某行事鲁莽,几乎铸成大错,需请姑娘恕罪。”玉蜂儿盯着他道:“这么说侠驾依然肯相信我?”雪疏狂点点头道:“可你这一回来,再想出去则愈发不易了!”玉蜂儿听得一愣,怔怔端详他道:“危难关头你惦记的仍是别人的生死,我却险些抛下你一个人独自逃走,我……”声音一哽,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雪疏狂酸涩一笑,扶着石壁缓缓而起,玉蜂儿上前一步,扶他站了起来,雪疏狂只感四肢沉重无比,持剑倚壁,默默催运元息,一面静思对策。玉蜂儿悄立在旁,脑中念头飞速转动,筹划各种脱困之法。耳听得外面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雪大侠有胆量进宫盗宝,显见颇有气概,这会子怎地变成了缩头乌龟?难不成是躲在洞里生蛋麽?”玉蜂儿轻声问道:“洞外约有几人?”雪疏狂道:“听脚步声应是六个人,不知是否另有轻功极佳之人潜伏在侧。”玉蜂儿大声说道:“雪大侠躲在洞中生蛋又非头一次了,多年前便曾生过六枚,且早都化作人形四处乱窜啦。”
雪疏狂一听大气,一股内息几乎岔入了旁脉,心想对方固然是给你骂了,可我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虽是做了老子,但这老子实不光彩,不禁哼了一声。又有一个听来略上了年纪的声音在洞外道:“张和,休要胡言乱语,雪大侠英雄了得,焉能受你相激?更不会猫在洞里不出,大伙往后退一退,我看雪大侠这就要露面了。”
说话这人名叫郭泰,同来六人以他为首,都是御前一等带刀护卫,马皇后暗度陈仓,遣高手直捣宝相寺,伏击雪疏狂,可为煞费苦心,昨晚南京城闹得天翻地覆,雪疏狂果然被救离了天牢,眼见一切正如预先设想,然而直至中午,仍无伏兵的消息,莫说将钦犯押回,派去的人更连影子也不见一条。马后惊疑不定,可又不便声张。只得命六名贴身侍卫出城查看究竟。
这六人赶到宝相寺,除发现一众僧俗黑气满身暴毙于地之外毫无所获,细寻来路,终于在山坳间见到了片片血污,随后陆续觅得了十二名御前侍卫的尸身,六人虽知雪疏狂天纵神武,却也不信他于遍体刑伤之际竟能一举毙杀十二名内廷高手,寻思定有厉害角色相伴左右。雪疏狂腿上负伤,虽经早早包扎,但行走间伤口复又渗出血来,他们便是循着断断续续的血迹一路寻到洞外。
这六人耳听得雪疏狂笑声朗朗,气定神足,又料其同党必定极为扎手,哪敢贸然入洞捉拿,因此在外面大使激将法,郭泰话没说完,余下五人纷纷高声附和,实则守在洞旁,紧握兵刃,半步也没挪开。只听洞内一个清脆的女声又传了出来,说道:“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英雄也需审时度势,洞里的一定是好汉,此刻在洞外叫唤的则全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六人互望一眼,听这声音年岁甚轻,莫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