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蜂儿强忍下一口气,离开镇子,翻山越岭,绕道回来,离山洞大约还有五六里远,她躲到一块山石后面伏身不动,隔了良久,不见有可疑人物尾随而来,这才稍稍放心,行至一处溪水旁,将脸上、手上的泥尘洗去,摘下帽子,散开发髻,取出黄杨木梳,临流顾影,仔仔细细的梳理青丝,再把帽子轻轻戴在头上,继续赶路。离山洞越近她越是如履薄冰,等来到洞前十余丈处,她站定身形,游目四顾,确信同离去之时熟无二致,方才蹑足挪到洞口,犹恐洞中有变遭人伏击,当下身贴洞旁,闭起双眼,侧耳倾听,以防贸然入内眼睛一时难以适应洞中昏暗,视物不清失了先机。
她外出其实绝不仅是要去采买应用之物,同时也想好生盘算一番,设若在这段时间理有雪疏狂的帮手赶到那自然再好不过,她再回转也是理直气壮,而来的倘是官府鹰爪她则可逃过一劫,心思不可谓不缜密。她在洞外静候半晌,未闻丝毫异声,星眸倏地睁开,伸头往洞中一望,只见临走时撒在洞内地面的细土上并无足迹,心头为之一宽,却又颇感失望,显然并无外地侵入,但也没有援兵赶来。她念头一转,悄然退出数丈,随后疾步奔进洞中。
雪疏狂运功数遍,正自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响,当即睁开眼来。玉蜂儿丢下褡裢,除去帽子,闪掉粗布衣衫,眨眼工夫又变回一个绝丽少女,雪疏狂见她鬓垂香汗,腮染娇红,叹息道:“姑娘辛苦了。”玉蜂儿展颜笑道:“本来想买两头驴子代步,但到处都是官差,一个山货贩子牵两头牲口太过扎眼,只得作罢。”雪疏狂道:“有劳芳驾为我奔走,高情厚意铭感五中,请容后报。”玉蜂儿哼了一声,将大饼卤肉放在他面前。雪疏狂一见有酒,精神一振,忽似记起甚么,问道:“姑娘熟识太湖九雄麽?”玉蜂儿抿嘴轻笑,道:“实则你想问的是本小姐从哪里听到钟姑娘这称呼的对不对?”雪疏狂脸上微有尴尬之色,说道:“雪某好像并未在旁人面前提及过。”玉蜂儿道:“太湖九雄之名我也早有耳闻,但也只是耳闻而已,酒后吐真言看来确有其事啦!”见雪疏狂并不否认,便道:“我是自一位没事摇把扇子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口中得知这桩趣事的。”
雪疏狂拔开酒壶上的塞子,瞧了玉蜂儿一眼,叹了口气,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斟酌道:“我的九位兄长中并没有似姑娘所说的这般人物,那位公子是何样貌?”玉蜂儿歪头想了半天,慢吞吞的道:“那位公子嘛,他约有一人来高,年纪老大不小,穿着自己的衣服,至于长相,也没什麽出奇之处,鼻子便是鼻子,眼睛便是眼睛,非但一样不少,也没长在一起。”
雪疏狂听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险一险就喷了出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难得是她说来居然煞有介事一本正经,暗想这小丫头又犯了爱东拉西扯的老毛病,人自然不会长长成一狗来高,年纪老大不小更跟没说一样,衣服便是偷来,穿在身上那也是自己的,后面的言语越发气人,总之无一不是废话,一转念间,忙问:“那位公子的扇子上可有甚么物事?”玉蜂儿正得意间,听他这麽一问,怔了怔道:“他折扇上系了个白玉扇坠。”雪疏狂又问:“用来系扇坠的丝线是何颜色?”玉蜂儿道:“青色。”雪疏狂追问道:“那位公子左袖口处可绣有一朵小小的莲花麽?”玉蜂儿愕然道:“你怎麽知道?”
雪疏狂心下暗思:“她观察事物细致入微,远非寻常人可比,一些细枝末节也被她记住,显然端的是个小贼无疑。”当下说道:“再问一句,姑娘可注意到那位公子白玉扇坠上雕有什麽图案?”玉蜂儿极力回想当时的情形,答道:“好像是一张弓。”雪疏狂微笑道:“那公子滑稽多智,颇喜与美貌女子结交,然而好色不淫,不失君子风范。”玉蜂儿听他说到美貌女子,目中笑意盎然,心下煞是受用,却从鼻孔里重哼一声,嗔道:“甚么君子,登徒子还差不多,看来你认识他,那人到底是是谁?”雪疏狂道:“那位公子乃是当今铁扇帮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人称‘神弹子’,姓温名良,铁弹弓绝技得自韩帮主真传,颇有侠名,年纪轻轻便做了堂主,极被韩帮主器重,你们二位是在哪里遇上?姑娘又是如何被钟离大哥认作义妹的?能否说来听听?”
玉蜂儿叹了口气,遂将当日品茗轩中之事说了出来,有关她给四个无赖言语相轻一节自是一带而过,而后来得钟离岳协助狠加报复的种种情形则是绘声绘色讲的神采飞扬,唯恐不详不尽,最后道:“大哥说那位公子兴许并未走远,当时我固然不明他路数,但看上去倒确乎有些来头,何况大哥还说他是朋友,我想先到他舵子里暂避一时亦无不可,便依言出来寻找,哪知他已溜得踪影皆无,我料大恶人也到了南京,心里怕得要命,就寻思厚起脸皮再去见大哥,远远看到他和青衫客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不由得好奇心起,悄悄潜入一户人家,一墙之隔在旁偷听,这才知道那青衫人乃是昆仑派少掌门凌云志。
雪疏狂双眉耸了一耸,喝了口酒,并未说话,玉蜂儿看在眼中,嘟起嘴道:“要不是人家隔墙偷听,得知他们想将你安置到宝相寺,于是赶来这里,哪会有你的命在?”雪疏狂困惑道:“以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