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灰扑扑的,是以夹杂在乡农中间毫不引人注意。只见那些差役手执钢刀铁链,也都是满头汗流,嘴角干裂,声音嘶哑之余说出的话愈发横多顺少,这时耳听得一名官差提声喝道:“你是本地人麽?”
被盘问那人背对着玉蜂儿,只看到他长身玉立,脊背挺拔,着一件绸布长衫,一缕杏黄剑穗在身侧随风飞舞,与周围众人极不相称,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就听那人淡淡的道:“不是。”公差喝问:“既然并非本地人,那你来此作甚?”那人仰首向天,不耐烦道:“专程来此给诸位官爷刁难不行麽?”公差闻言忙一挥手,几名同伴倏地围住了那人,先前问话那公差原是个小头目,嘿嘿笑道:“一看你就不是安善良民,果然猖狂之极啊!”那人长长的哦了一声道:“想不到老爷还有相面的本事,只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那可大大的屈才了,却不知是从哪里看出在下不是好人?”竟对几名凶神恶煞般逼上前的公差不屑正眼一顾。为首那公差恼羞成怒,厉声道:“好人怎会随身携带凶器,快说,你到底是干什麽的?”那人哈哈笑道:“此间携带了凶器的可不仅我一人,但能算得上好人的怕还非我莫属,正因天下有太多白吃饭不济事的官差老爷才使得安善良民不得不持械自卫惩恶扬善,在下身有急事,没空跟你们闲扯,要麽即刻放行,再不然就请赶快动手,你瞅后面哪个像江洋大盗?何不行个方便,也免得祖宗八代在阴间过的不安生。”
众官差面面相觑,全都没了主意,眼见这人似乎有恃无恐,当真动手捉拿,对方亮出兵刃,自己这边未必应付得了,然而就此放他过去一则气愤难平,再有给后面的人看在眼中,嘴上固然不说,心里也必冷嘲热讽,落下欺软怕硬的口实,皆感左右为难,一时僵在当地。
玉蜂儿小时候曾在街头行乞,忘了甚么缘故被官差打过重重一记耳光,因而对公门中人极是痛恨,见此情景,知道那人存心要给众官差一个下不来台,好替饱受烈日灼烤的众乡农出口恶气,心下甚觉舒畅。她一路行来原本思虑未定,这会子忽然想到:“我这辈子才不要做什麽侠义之士,但若救下一位大侠,由他去替天行道那倒未尝不可,闲来无事时我便让他去寻官差的晦气,也算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她一念及此,心意立决,当下悄悄伸脚踩在身后农夫的脚上,猛力一搓,那农夫骤感五根脚趾似欲齐根折断,惨叫一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失心疯了麽?”
玉蜂儿回头道:“我见有只头顶生了红毛的大老鼠从你脚边窜过去,伸脚去踩,可惜没有踩中老鼠,却踩到了你老兄,要怪就怪那老鼠实在狡猾,你骂我做啥?”那农夫哪里肯信,扬起拳头打将下来,口中喝道:“小杂种,我怎地没见有红毛耗子?你少来胡说八道消遣老子。”玉蜂儿见他钵也似的拳头打将过来,当即身形斜避,躲开正锋,让他拳缘在自己右肩上一扫,“啊”的一声惊呼,脚步踉跄,撞在身前那乡农的背上,这一撞之间却是全力以赴。
她身前是个粗手大脚的农夫,一撞之下,全身剧震,险些摔倒,如此一个接一个,她身前数人东倒西歪,骂娘声响成一片。玉蜂儿跌势未减,蹬蹬蹬的直朝那外乡客撞了过去。那人听得身后喧哗,起先也未在意,至此才转过身来,对玉蜂儿挨打的经过并没瞧见,看她跌向自己,当下横臂一拦。玉蜂儿借势站稳,戟指挥以老拳那农夫呼呼粗喘,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气息稍平,忙对那外乡客施礼道谢。那人一笑道:“分明是有头生红毛的老鼠过街横行,大伙怎会看不见呢?倒是你这小兄弟说将出来,需留神被老鼠反咬一口啊!”玉蜂儿朝这人细一打量,见这人丰神俊朗,气宇轩昂,腰悬长剑,英风照人,当即咧嘴一笑,心道:“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别见怪”
队伍乱过一阵,重又排好,众公差见是个乡下少年,明知他拐弯骂人,不过被他一搅,可也化解了僵局,也就未加理会,又去盘问别的乡农,但口气已然缓和了不少,至于那外乡客更是不敢再去招惹。那外乡客大步流星进了镇子,玉蜂儿则依着自己心中所想买齐了应用之物,最后跨进了一家小饭铺,特意在门边拣个位子坐下,要了碗面,见食客寥寥,便与那伙计搭讪。猛听得外面蹄声急促,玉蜂儿心头一凛,探头向外一张,只见一队公差纵马驰过门前,回头问店伙道:“贵地哪家老财东被打劫了还是出了人命案子?镇口设卡盘查不说,又有官人骑马经过,想必事情闹得不小啊!”伙计见她肩搭褡裢,灰头土脸,像个贩运山货的小贩,心头先存了三分轻视,漫声道:“老弟还不知道麽?前不久有人进宫盗出国宝,后被万岁爷拿住关在天牢,昨夜他的同党劫牢反狱将他救了出来,眼下正四处严拿,从一早起来已有十几队公差来来回回,镇上也挨家挨户搜了三遍,咱们这荒凉地方可还从没见过这麽大阵势哩!”
玉蜂儿低声笑道:“如此说来大盗是朝这个方向逃了?可是悬了红的?若有赏钱拿我倒要多留心了,万一时来运转……”不等她把话说完,那店伙朝她翻个白眼,转身走到一旁去了,无论她再说什麽都是默不作声,其余几位食客也朝他侧目而视。玉蜂儿不禁暗暗好笑,心想买那大笨蛋账的人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