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府一场大火,烧得真是灿烂。四面八方的一起烧了起来,连带着附近几家宅院也被波及。
大火一起,就聚拢来无数过往行人,看热闹的多,救火的少,洪府的火任众人怎么扑救都是抢救不及了,倒是被波及的几家,全家男女老幼一起奋勇救火,隔断与洪府联系,虽被烧去了几间房子,大体却还保存了下来。
官兵围了现场,火势太大,只能把火势控制起来,眼看着大火将富丽堂皇的洪府烧成了瓦烁残墙。这火也邪乎,虽无风借力却烧得又猛又烈,直烧了一天,火势才小了,等扑灭余火,诺大的洪府全成了灰烬。大家眼睁睁看着从火一起,洪府里就没跑出一人来,如今又看一片灰烬,想找出尸体来都难。一番寻找,才在一片原是洪府后院花园的余烬里找到两具虽被烧焦却依然看得出是人骨的尸体。
也亏得这会儿是无情赶来亲自带队,否则,怕其余人便连这两具尸体也会错过。不是别人不用心,实在是骨头都快要被烧成炭了。若非有心人,哪里会留心得到呢?好在这里本是花园,地方空旷,没有什么燃烧的东西,否则,这两具尸体怕也会被烧成灰烬无从辨认。
洪府的大火烧红了半个京师,冒起的浓烟十里外都看得清晰。废墟边,洪青梅已经不知哭死了几次,幸有温情和唐似月死死拉着。火势还猛地时候她就要往里冲,如今,冲也冲了几次,喊也喊得没了声息,整个人看着废墟,眼泪直直的往下流,张着嘴还在喊着什么,可是已经嘶哑衰弱的无从辨析了。
冷血伤重,还是无法下床,躺在床上,心思却全在洪府和青梅身上。一段时间就派人去探听一次情况,求苍天怜悯洪府能多活几人,待到火终于熄灭,下人来报,无一人逃脱,冷血只觉得天旋地转,本来强撑起的身体一下倒在了床上。虽然对于洪府中人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是,一来这实在是人间至惨的灾祸,更要紧的则是,他虽然见不到洪青梅却已可以想象此时的青梅该是如何的难过了,若硬要形容,也只有四个字:生不如死。
忽然门帘一掀,诸葛小花闪了进来。看见冷血难过得样子,他早已料到,一声叹息,坐于冷血床边,看着冷血,道:“冷血,如今最难过的人不是你,而是青梅姑娘,你若想让青梅姑娘还活得下去,还有求生之心,便要坚强起来。也只有你,才能让她还有一点活着的希望啊。”
冷血闭着眼,道:“我怕她余生尽活在悔与恨中,我怕她承受不起如此灾祸,我怕她心丧如死,我怕她从此不肯笑。我怕的太多,我又哪里有能力去帮她护她?看看我,终日只能躺着,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废人罢了。”
“何苦自责如此?这样的事,谁也料不到谁也救不了啊。”诸葛小花见冷血依然闭目不动,接着道:“你可知胡徽当年告发东六条冤屈,折子到了我手上却被我压了下来,原因何在?”
这正是冷血在查案之初就不明白不理解却又不好开口问得,也是他心中一直藏着的疑惑,忍不住睁开了双眼看着诸葛小花。
诸葛小花看看冷血沉吟片刻,道:“我入朝为官这许多年,与蔡京斗、与王黼斗、与童贯斗,与大大小小的权臣贪官恶吏斗,立志匡扶天下救助万民,这一斗,就斗了几十年,从中年斗到了老年,宛若夕阳西下人已暮年。”
冷血看着诸葛小花的眼神有些奇怪,诸葛小花似笑非笑接着道:“这些年,我的人老了,连心也老了,我与那些奸贼恶徒斗了一辈子,可是越斗奸贼越多越斗恶徒越是得势,我后来终于明白,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君不正臣不贤,国家社稷也就是将倾之大厦非人力能挽回。”
冷血越听越是糊涂,道:“世叔,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说什么?”诸葛小花自嘲的一笑,道:“人老了,话就多,哎。我之所以按住东六条的案子不让你们知道也不让你们去办,就是因为我预料到如果查办下去即便不发生今天这样的惨祸也会发生其他类似的惨剧。只是,你们的志气、正气、勇气,却又让我恍惚里看到年轻时的自己,所以不忍去阻止。我眼看着东六条的案子让你几乎身死,眼看着无情为了能扳倒王黼不惜与蔡京虚以委蛇,直到眼看着洪府的这一场大火燃起——”说到这里诸葛小花顿住了。
冷血强撑起身体,半靠在床头,盯着诸葛小花的双眼,道:“世叔,难道,你认为我们不该管东六条的事情?”
诸葛小花摇摇头,道:“不是不该管。”
“那是什么?”冷血追问道。
诸葛小花以一种遍历了半个世纪的世故回道:“是要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你们只是求一个结局,那结局是正义战胜邪恶,那结局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么我现在劝你们,立刻撒手,还来得及,否则只能后悔。”
诸葛小花的眼神看的冷血发毛,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抚育自己教育自己培育自己栽培自己的老人。他气得大叫道:“世叔,是你教我们天理良心,是你教我们法律公义,如今,你这话又说的是什么?”
诸葛小花却不动怒,反而拍手大声喝道:“好!大丈夫处世,有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