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箭也似地飞着。
一天过去了,又是一天……
一天过去了,又是一天……
而李尚志总不见来!他把曼英忘记了吗?但是他留给曼英的信上说,他是永远不会将曼英忘记的;他对于曼英的心如对于革命的心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变……曼英也似乎是如此地相信着他。但是经过了这末许多时候,为什么他老不来看一看曼英呢?
曼英近来于夜晚间很少有出门的时候了。她生怕李尚志于她不在家的时候来了,所以她时时地警戒着自己,别要失去与李尚志见面的机会。她近来的一颗心,老是悬在李尚志的身上,似乎非要见着他不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她所需要于李尚志的是些什么?曼英现在已经是走着别一条路了,如果李尚志知道了,也许他将要骂这一条路为不通,为死路;也许他也和着小阿莲一样地想法,曼英成为最下贱的人了……曼英和李尚志还有什么共同点呢?就是在爱情上说,李尚志本来是为曼英所不爱的人呵,现在她还系念着他干什么呢?
但是,自从与柳遇秋会了面之后,曼英便觉得李尚志的身上,有一种什么力量,在隐隐地吸引着她,似乎她有所需要于李尚志,又似乎如果离开李尚志,如果李尚志把她丢弃了,那她便不能生活下去也似的。她觉得她和柳遇秋一点儿共同点都没有了,但是和李尚志……她觉得还有点什么将她和李尚志连结着……
曼英天天盼望李尚志来,而李尚志总不见来,这真真有点苦恼着她了。有时她轻轻地向阿莲问道:
“你以为李先生今天会不会来呢?”
阿莲的回答有时使她失望,当她听见那小口不在意地说道:
“我不知道。”
阿莲的回答有时又使她希望,当她听见那小口很确信地说道:
“李先生今天也许会来呢。他这样久都没来了。姐姐,他真是一个好人呢!我很喜欢他。……”
但是,李尚志总没有见来。这是因为什么呢?曼英想起来了,他是在干着危险的工作,说不定已经被捉去了……也许因为劳苦过度,他得了病了……一想到此地,曼英一方面为李尚志担心,一方面又不知为什么隐隐地生了抱愧的感觉:李尚志已经被捉住了,或者劳苦得病了,而她是这般地闲着无事,快活……于是她接着便觉得自己是太对不起李尚志了。
最后,有一天,午后,她在宁波会馆前面的原处徘徊着,希望李尚志经过此地,她终于能够碰着他……但是出乎曼英的意料之外,她所碰见的不是李尚志,而是诗人周诗逸,那说是她的情人又不是她的情人,说是她的客人又不是她的客人,说是她的奴隶又不是她的奴隶的周诗逸。曼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周诗逸了。这时的周诗逸头上戴着一顶花边缘的蓝色呢帽,身上穿着一套黄紫色的呢西装;那胸前的斜口袋中插着一条如彩花一样的小帕,那香气直透入曼英的鼻孔里。他碰见了曼英,他的眼睛几乎喜欢得合拢起来了。他是很思念着曼英的呵!曼英在他的眼中是一个很有诗意的女子!……
“啊啊,我的恨世女郎!上帝保佑,我今天总算碰见了你!我该好久都没有见着你了!你现在有空吗?”
曼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曼英现在是在想着李尚志,没有闲心思再与我们的这位漂亮诗人相周旋了。她摇一摇头,表示没有闲空。失望的神情即时将诗人的面孔掩盖住了。
“我今晚上在大东酒楼请客,我的朋友,都是一些艺术家,如果你能到场,那可是真为我生色不少了。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到场,我请求你!”
周诗逸说着这话时,几乎要在曼英面前跪下来的样子。曼英动了好奇的心了:艺术家?倒要看看这一般艺术家是什么东西……于是曼英答应了周诗逸。
已经是四点多钟了,而李尚志的影子一点儿也没有。曼英想道,大概是等不到了,便走到周诗逸所住着的地方——大东旅馆里……
周诗逸见着曼英到了,不禁喜形于色,宛如得着了一件宝物也似的。这时一个人也没有来,房间内只是曼英和着周诗逸。电灯光亮了。周诗逸把曼英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很同情地说道:
“许久不见,你消瘦了不少呢。我的恨世女郎,你不应太过于恨世了,须知人生如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曼英坐着不动,只是瞪着两眼看着他那生活安逸的模样,一种有闲阶级的神情……心中不禁暗自将周诗逸和李尚志比较一下:这两者之间该有多末大的差别!虽然李尚志的服饰是那末地不雅观,但是他的精神该要比这个所谓诗人的崇高得多少倍!世界上没有了周诗逸,那将要有什么损失呢?一点儿损失都不会有。但是世界上如果没有了李尚志,那将要有什么损失呢?那就是损失了一个忠实的为人类解放而奋斗的战士!周诗逸不过是一个很漂亮的,中看不中吃的寄生虫而已。
客人们渐渐地来齐了。无论谁个走进房间来,曼英都坐着不动,装着没看见也似的。周诗逸一一地为她介绍了:这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