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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光慈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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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飘泊者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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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战了!学生运动抵制日货,完全是为着爱国,其罪何至于死?陶永清丧尽了良心,居然要雇流氓暗杀爱国的学生,真是罪不容诛啊!我心里打算,倘若我不救你们学生,谁还能救你们学生呢?这饭碗不要也罢,倒是救你们学生的性命要紧。我是一个人,我绝对要做人的事情。饿死又算什么呢?我一定去报告! 

    “你们莫要害怕,我敢担包无事!现在官厅方面也是恨学生达了极点,决不至于与我们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会长先生!但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小旦派头的商务会长点头称是,众人见会长赞成这种意见,也就不发生异议。一忽儿大家就决定照着陶永清的主张办下去,并把这一件事情委托陶永清经理,而大家负责任。我的心里真是焦急得要命,只是为你们学生担心!等他们散会后,我即偷偷地叫了一辆人力车坐上,来到你的学校里找你;恰好你还未睡,我就把情事慌慌忙忙地告诉你;你听了我的话,大约是一惊非同小可,即刻去找人开会去了。话说完后,我也即时仍坐人力车回来,可是时候已晚,店门早开了;我叫了十几分钟才叫开。陶永清见了我,面色大变,严厉地问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知道他已明白我干什么去了,就是瞒也瞒不住;但我还是随嘴说,我的表兄初从家乡来至W埠,我到旅馆看他,不料在他那儿多坐了一回,请东家原谅。他哼了几声,别的也没说什么话。第二天清早,陶永清即将我帐算清,将我辞退了。 

    维嘉先生!我在W埠的生活史,又算告了一个终结。 

    一五

    满天的乌云密布着,光明的太阳不知被遮蔽在什么地方,一点儿形迹也见不着。秋风在江边上吹,似觉更要寒些,一阵一阵地吹到飘泊人的身上,如同故意欺侮衣薄也似的。江中的波浪到秋天时,更掀涌得厉害,澎湃声直足使伤心人胆战。风声,波浪声,加着轮船不时放出的汽笛声,及如蚂蚁一般的搬运夫的哀唷声,凑成悲壮而沉痛的音乐;倘若你是被欺侮者,倘若你是满腔悲愤者,你一定又要将你的哭声渗入这种音乐了。 

    这时有一个少年,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倚着等船的栏杆,向那水天连接的远处怅望。那远处并不是他家乡的所在地,他久已失去了家乡的方向;那远处也不是他所要去的地方,他的行踪比浮萍还要不定,如何能说要到什么地方去呢?那漠漠不清的远处,那云雾迷漫中的远处,只是他前程生活的像征——谁能说那远处是些什么?谁能说他前程的生活是怎样呢?他想起自家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热泪又涔涔地流下,落在汹涌的波浪中,似觉也化了波浪,顺着大江东去。 

    这个少年是谁?这就是被陶永清辞退的我! 

    当陶永清将我辞退时,我连一句哀求话也没说,心中倒觉很畅快也似的,私自庆幸自己脱离了牢笼。可是将包袱拿在手里,出了陶永清的店门之后,我不知道向哪一方向走好。漫无目的地走向招商轮船码头来;在趸船上踱来踱去,不知如何是好。兀自一个人倚着等船的栏杆痴望,但是望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出来。维嘉先生!此时的我真是如失巢的小鸟一样,心中有说不尽的悲哀啊! 

    父母在时曾对我说过,有一位表叔——祖姑母的儿子——在汉城X街开旅馆,听说生意还不错,因之就在汉城落户了。我倚着趸船的栏杆,想来想去,只想不出到什么地方去是好;忽然这位在汉城开旅馆的表叔来到我的脑际。可是我只想起他的姓,至于他的名字叫什么,我就模糊地记不清楚了。 

    或者他现在还在汉城开旅馆,我不妨去找找他,或者能够把他找着。倘若他肯收留我,我或者替他管管帐,唉,真不得已时,做一做茶房,也没什么要紧……茶房不是人做的么?人到穷途,只得要勉强些儿了! 

    于是我决定去到汉城找我的表叔王—— 

    喂!维嘉先生!我这一封信写得未免太长了!你恐怕有点不耐烦读下去了罢?好!我现在放简单些,请你莫要着急! 

    我到了汉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的表叔找着。当时我寻找他的方法,是每到一个旅馆问主人姓什么,及是什么地方人氏——这样,我也不知找了多少旅馆,结果,把我的表叔找着了。他听了我的诉告之后,似觉也很为我悲伤感叹,就将我收留下。可是帐房先生已经是有的,不便因我而将他辞退,于是表叔就给我一个当茶房的差事。我本不愿意当茶房,但是,事到穷途,无路可走,也由不得我愿意不愿意了。 

    维嘉先生!倘若你住过旅馆,你就知道当茶房是一件如何下贱的勾当!当茶房就是当仆人!只要客人喊一声“茶房”,茶房就要恭恭敬敬地来到,小声低语地上问大人老爷或先生有什么分付。我做了两个月的茶房,想起来,真是羞辱得了不得!此后,我任着饿死,我也不干这下贱的勾当了!唉!简直是奴隶! 

    一天,来了一个四十几岁的客人,态度像一个小官僚的样子,架子臭而不可闻。他把我喊到面前,叫我去替他叫条子——找一个姑娘来。这一回可把我难着了:我从没叫过条子,当然不知条子怎么叫法;要我去叫条子,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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