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阚政委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说:“跟他俩谈了。”巴根心惊,想,狗屎屁连接班都安排了。阚政委打圆场说:“来军里吧,比你年轻的都早上来了,大家都盼你来,咱们一锅搅饭勺,吃的我让你有羊有奶茶。咱可不是军阀老爷挖祖坟削兵权,要把你骑兵怎么样,没了事,你还猫回你老窝儿,副军长兼骑兵师长,这回组织上一再照顾你,正的副的都给了。”
巴根死活就是不答应。要是别人,先下命令再与本人见面,没有商量的余地。巴根不行,说不干真不干,他不管后果。上面不忍为这事拉满了弓,所以独对他格外有耐心,作为一件长事情,闲时间里一遍一遍来。
阚政委又说:“再件事,你得有个回话。”
巴根说:“先搁搁。”
谈都没谈就搁置了。领导们越关心婚事,巴根越蛮横。军里直接出面撺掇,想鼓动老家伙赶快结了婚,一方面确是个人大事,再方面庞阚二位也另有如意盘算,师里不方便带老婆,尤其他们骑兵,给巴根背上家眷包袱,到时候不愁他不来军里。可这事巴根也推三阻四。谈到这,巴根倒宽了心,想,才将如果老阚为这找凌和青,那可就白费屁。
阚政委说:“搁搁搁,搁到一百岁?”
庞军长说:“搁死他。”
巴根立刻同意:“听军长的。”
路上与凌青分了手,巴根看他们一队走小,对他们后影念叨:“找我谈啥子,你们想知道,知你狗屎屁。”待走没影,就将呢料军帽挂树上,上面插了几棵草,任命插草帽子:“狗屎屁你大耗子。”
抬手一鞭闪电,疼出空气的凌厉号啸。巴根甚满意。新绑扎了鼠尾丝的马鞭,第一下空试,他只验声音。反手再一鞭,抽向帽顶上的草棵。草棵抖都不抖,便齐齐去了穗头。第三抽则正式骂道:“叫狗屎屁大耗子你娶亲。”鞭梢到处,迸碎了即将落地的穗头。
杀戒既开,遂引马子一遍一遍来回飞跑,一遍一遍鞭击草棵,吼骂:“娶不娶?”草棵一节节飞起齑粉,直到削净了草棵,也削净了口中的骂词,只剩秃呢帽。再摘去了草根,戴回帽子,宣布:“狗屎屁你,不娶。”
又轻拍坐骑额头,说:“下次还不谈,你说呢?”
紫玉光眨眼,没反应。
再问紫玉:“今儿个咋不尿性?”
紫玉不响。
巴根说:“瞧瞧牙。”
紫玉满口白牙。
巴根说:“你不老。”
又到警卫班队前,问:“你们呢?咋地不说?”他向马子们发话,马鞭空扫过众马头,都退缩。
巴根得意说:“你们认识巴根之鞭?”
马子们表示对白狼尾的巴根之鞭的极度害怕。
巴根说:“瞧瞧牙。”
其它马子浅黄牙深黄牙焦黄牙要巴唾骂无一幸免。
巴根说:“一群黄牙鬼,跟你们说没用。”又说:“紫玉二十九岁了,是你们的老爷爷了,还牙那么白,眼那么亮,胸那么阔,鬃那么密,跑那么快,你们呢,瞧一个个,四岁口,五岁口,最大七岁口,吃啥子了,一嘴狗屎黄。”
都惭愧。
树上再挂了马刀,也插了草,马鞭抽削说:“狗屎屁你,不当,狗屎屁你,凿定不当,啥子正的副的,不当。”
马刀嘤嘤响。
巴根说:“老雪你也同意我呀,那就好。老雪你学青格里之刀,那更好。给个副军长,咱不当。他给个军长,咱更不当。那不是咱去的地方,那叫特种兵军部,把咱特没了,哪个都不当。要是骑兵军,爷老子我就去,给副的给正的都敢去,他不给说不定咱还伸手要。现在不想接不想要,到上面就得管其他兵种,说是兼管,狗屎屁兼管,只要兼了,管了,就套上了,出不来了。再说了,两个职务,低的一边就顾得少,上面就有了话头,不能总这样分身分心呀,给骑兵师弄个新师长吧。哪怕代师长,你也完了。就是总让你兼,兼到哪天是头儿,揪耳朵揪你往正爵儿凳子上一坐,你还能兼得动?你就傻眼了,哭都来不及了。你知道爷老子我只认骑兵。骑兵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认,多大官也不认。”
抽打和倾诉痛快了,巴根取马刀在手,说:“老雪你一个,紫玉你一个,是死性跟我。我要是提了,跟他们坐屁马,你们也完了蛋,跟不了我了。可你们问了,这样子师长撑到哪一年?我告诉你们,你们就跟好了爷老子我,旁的不想,咱们有得撑,撑过了牛儿年是虎儿年,撑过了虎儿年是兔儿年,撑过了兔儿年是龙儿年,撑过了龙儿年是蛇儿年,再后面马儿年,羊儿年,猴儿年,只管撑,别管撑到他鸡儿年呀,狗儿年呀,猪儿年呀,鼠儿年呀,没有一百岁的师长,还不能有一百岁的兵?紫玉你别难过,你到不了一百岁,我也到不了一百岁。老雪你也别得意,没了我,没了紫玉,你就是砍柴刀,捅猪刀。狗屎屁不管那么多,骑兵一天不完蛋咱就撑一天,撑一天咱们就乐一天。”
说到完蛋,自家先不爱听了,巴根挂上老雪就催紫玉快行,仿佛逃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