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个故事
干栏
(共十一章)
第二章
“你回头还得说说那楼。竹?板?石?”
“说过了。”
“几百年。就算那天地会的王,石墙石柱,铜门铜窗,青砖瓷瓦,垮了吧。嗳,你说什么竹窗,竹柱,大火?是地震是火灾?”
“拱门四百块青石咧,爬一丈七尺九寸咧,二进是石楼三厢咧,九拐咧,挫二十七间门窗房咧。地层牛马猪羊兔鹅咧,榨油房咧,烧酒房咧,埋酒窟咧。铸剑房咧。石梯绕螺纹丈七上二楼咧,东面桃心八桌迎客殿咧,南面星罗十三间待客房咧。板梯鹞翅一左一右踏天梯咧,左主人咧,右奴家咧,红膝九间九房咧,青漆七间七房咧,三楼鸟木雕阑咧,上主不上奴咧,天地会神台香烟咧。碑文勒咧,府志白纸黑字咧。辛亥革命分脏咧。白匪红军轮留住咧。解放烧了一次咧,匪窝焦猪死上百号咧。二十七个长工翻身作主咧,分七家下七道楼梯咧,六二年砸锅拆板垒共产主义食堂咧,笑了半月哭了半年咧,吊梁七条命咧,浮肿流黄水死十三条命咧。文革拆三层挖一层咧,砸死两命咧,掘得马卵枪三杆咧,东洋歪把半架咧,鸦片一箱咧,留声机一台咧。上电影咧。学大寨咧,石条全伊嗬嘿搬去垒水坝咧,塌半架鸟巢咧,没人敢住咧,雾天雨天有鬼养病咧,一根筋凭一只红纸五角星壮胆咧,挂新房咧,猪窝狗灶慢慢垒咧,不土不洋咧,非古非今咧,下是石楼咧,中是木楼咧,上是竹楼咧。地震咧,天崩地裂咧,鸟巢折翅咧,灶火升天咧。山高皇帝远咧,头顶栈道咧,脚下断崖咧,叫地震怎样,1234567,一级怎样?七级怎样?乡里报灾乡里领救济,乡长就是天,乡长就是地。叫火灾怎样,匪灾蝗灾,崖高风急,历得久咧,一**样咧。”
“难怪公怖顶半个神了。一根筋是不应该了。”
“最痛公怖,最知根知柢,你当是杨玉环?你当是老凤凰?一根筋咧。杨玉环痛公怖是拿心痛,老凤凰痛公怖是拿心痛。一根筋痛公怖,是拿命赌咧,所以我讲,一根筋最痛公怖。”
“一根筋最痛公怖?”
“奴才和狗,高在哪里,矮在哪里,他们连魂带魄咧,几十代在石楼里做奴咧,积善一起积善,帮凶一起帮凶。差就差,狗拿鼻说话咧,人拿**摆尾咧。谁比公怖懂一根筋?谁比一根筋懂公怖?一根筋往树杈杈上吊死公怖,难怪公怖露牙不咬人咧,难怪公怖掉血不掉泪咧。乡长领导全寨吃狗宴,老凤凰吃菜不喝汤,一根筋喝汤不吃肉。有道是,沧沧古俗在高堂,万世换药不换汤,烧狗皮,下狗肉,古来不挖眼咧,狗眼要跟狗骨炖咧,为什么我说公怖一只眼给鬼挖咧?明白人都知道是人给下的毒咒咧,迷信人都说是鬼挖咧,当时咧,老凤凰半疯半病是个废人咧,一根筋又悔又怕是个呆人咧。狗汤是越炖越老味咧,有人说乡长在山上呆了九天,有人说乡长不下山开会十三天,一个真理,乡长迷公怖汤咧,灵魂出窍咧。”
“什么狗屁乡长噢。”
“狗屁乡长?乡长一个屁能打死狗咧。乡长是带队重建军属楼咧。”
“呀嗬。”
“乡长邀县里建筑公司一付老眼镜咧,抬鹞寨103岁鸟佬咧,往一帘白布上墨画了古楼,全乡来了23名石匠,7名木匠,3名篾手,响了三个月噢,落井基那天,县里四大班子都有官剪彩咧,市里省里都有记者眨猫灯录象咧,廉政宴是天黑散咧,百姓乐是醉到天光咧。吊龙首那天,上手么喝是百来号民工,吃热闹饭倒有上百桌咧,当兵的说天安门也就是这个样咧,灰石基咧,红砖墙咧,金竹栏咧,三百户瓦屋耕户每户疏一百零八块瓦咧,叫千心瓦咧,三万二千四百块瓦封的玉麟顶咧,崖上崖下一俯一仰胜皇宫咧。”
“这得多少钱呐!”
“噫!用不完是救济款咧,使不完是农民工咧。”
“利害。乡长比个女婿都能帮一根筋呵!”
“你这个人舌根有药咧。”
“我舌根有药?”
“夸你咧。你眼光跨世纪咧。蹊跷咧。部队准一根筋儿子回来参加重建庆典咧,乡长出的主意咧,光荣家中岂能冷嗖嗖一根筋老凤凰咧,加一疙瘩婴儿哇呀哭的天地惊心咧,要配个新媳妇咧,旧亲家节哀顺变咧,新亲家与时俱进咧。新丧冲个新喜咧,新喜与新居和谐咧。大红联叫干群十分满意咧,十二分拥护咧,是一个到乡小当民办老师的博士志愿者发自内心咧:
‘乔迁新禧有喜鹊登枝夸梅开二度’咧,
‘密誓团结是光荣人生要再立新功’咧。”
“后面没有‘咧’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过千人万人念到后面摇头晃脑那呜伊呀的哼嗤哼嗤我看就没一个‘咧’明白。”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噫!只是咧,那晚咧,百吉庆千欢喜,就有那么三件小事不够和谐。一咧,二楼宴席闻着酸风咧,一惊一乍咧惊见窗竹滴水咧,窗竹滴水没道理咧,顺了爬梁一手抓的是臭液咧,翻了梁上楼台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