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美不善不勤不快能当奶娘么，美，善，勤，快，生过一胎遗腹女，丈夫给拉壮丁了，当奶娘，奶娘当到头了，寡母女正是心慌慌的，这回瘸佬象蛇一样咬住奶娘了。奶娘骂道：“呸！寡是寡，贱是贱，孤是孤，怜是怜，嫁瘸不嫁聋，嫁聋不嫁哑，又哑又聋又瘸，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奶娘的姊妹说：“说的有理。不过，你酒都醒了，可为什么脸这么红哩？”奶娘说：“我是替瘸佬羞。瘸佬小我6岁，我把他当弟，给他缝缝补补这么多年，他今天敢博酒懵下姐姐的手！”骂是这么骂，羞是这么羞，可奶娘还是跟瘸佬成家了。
1958年大炼钢铁。瘸佬自家和邻居的铁器，除了一户一鼎粥锅一鼎铲锅一斧，一人一刀一镰一锄之外，只剩石头木头和坭巴了。可区长说他还少一样。少哪样？比划了半天。瘸佬不明白奶娘明白，是要瘸佬那颗金牙！瘸佬往天庭狠狠地划了左一掌右一掌，这意思奶娘也明白，是问：为什么？这回轮奶娘懵了。但区长又来比划了一通。区长走了，瘸佬往胸口狠狠捶了一拳。奶娘明白，是说：区长说我没掏出心来给党！区长又来了，这回提一竹筒干部会餐剩的三寸酒，浸的是三块骨头。瘸佬把竹筒里的骨头夹出来，让奶娘啃一块，让女儿啃两块，他沽酒。沽了酒，瘸佬开始爬柱头，奶娘以为瘸佬久不闻酒，是醉了。哪知道瘸佬爬到一丈三尺高的时候咬柱头挂竹篮的钉子，一撒手，篷地摔在地上，溅了一柱头一篱笆的血。奶娘刚喊救命，区长就进来了。原来区长和瘸佬是有约的，是在门外等着，瘸佬见区长，抬手指了指柱子的钉头。区长会意，说：“我知道你会向钉子借力拔牙，但，我知道金牙不会挂在钉上。”奶娘母女眼睁睁见区长真的在地上摸到了一颗血淋淋的金牙。第二天，在坝上召开全区的万人大会，瘸佬的金牙被一根细细的红绸丝拴了吊在一根一丈九尺的钓杆上，万人仰看，无不对天叹服。区长说：“为了赶美超英！为了大炼钢铁！土改根子瘸佬把嘴上一颗金牙都给活活拔下来交给了党！你们看着办吧！”据说，报上有一篇文章说一名抗美摇朝的残废军人临终交待，他死了，不要慌慌张张下棺，请劈开他的右膝，把弹片也上交！区长亲自抬他参观上交钢铁半成品的盛况，他目睹一行63人最后在会场脱下勒裤带的铜板扣，叮叮当当掷入大红的光荣箱子，还一手提裤头一手喊口号的动人情景，哭道：“中国赶不上美国，超不过英国，天诛地灭！”
1968年，背语录，斗私批修，这回奶娘漏过历次运动的那付银锣可是难过关了。奶娘代表坝上到镇上斗语录，一个文盲为什么能把毛主席语录倒背如流？这事惊动了三级干部，有消息说奶娘可能要上北京，讲用团给安的名号叫“广西白毛女”。不对，另一派有话了，白毛女是旧社会人变成鬼，新社会鬼变成人。可奶娘呢，当奶娘是一把小腿粗的黑发，当积极分子，是一头白苍苍鬼丝魔发！辩论到最要命的时辰，反对派突然说出奶娘那付封资修的银手镯。拥护反对都没用了，奶娘给抓起来了。问题是，那付银镯藏在哪呢？负责逼供信的同志问奶娘，你是受吊呢？受埋呢？你这么老，打你脏手，大家丢面子。奶娘说：“我要见一见瘸佬。”见了。奶娘比划说，瘸佬，这辈子嫁你，值了。瘸佬当然也会心了，可是瘸佬太激动了，打的手势反而让奶娘误解了。瘸佬的意思是，不要告诉我银银镯藏在哪里。你只告诉我是谁害你。而奶娘认成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藏那东西，那算个什么东西！奶娘就表示：要是我不把你送我的东西当成东西，那我变成什么东西！瘸佬走了又来了，这回瘸佬告诉奶娘：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给他们瞪了眼啦。谁敢动你一根毫毛，老子把他们祖坟都给掘喽！奶娘听成是：你都叫我做恶梦啦！我想着你藏那付银镯，就想到我以前戴的脚镣！想到那付脚镣，我就骨头咬痛！奶娘一想，瘸佬一个大活人骨头咬痛，我藏一付银镯还有什么用？奶娘就把银镯交出去了。银镯一交出去，再批斗三场，就解放了。
1969年，全国山河一片红，可瘸佬的脸青了，乌了，慢慢躺下，不愿动了。奶娘闻闻瘸佬的口气，口气还是腥的，就是凉了。人不是醉酒倒是醉了一样要死不活，奶娘想，得让瘸佬要么醒，要么真醉。奶娘就用瘸佬藏的酒饼生剜自留地里的南瓜，连瓤和了酿酒，盖的还是南瓜帽。瘸佬喝了一段时间南瓜酒，气匀了，粗了，脸上回了青，返了白，先是颧骨桃红了，接着太阳穴就亮了。但很多人的眼睛比瘸佬的太阳穴更亮。民兵营长追踪瘸佬，发现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在瘸佬的自留地。于是，民兵营长布置民兵埋伏，但进入埋伏圈的时候，不是给马尾套缠了手，就让竹尖钉了脚板，不是摔了石灰坑，就是让大竹弯弹弓给扳倒了。这可是震动三级干部的政治案。捉了瘸佬批斗，瘸佬说他这只是伏野猪、捉鹳、拴田鼠，罩秋鸟。这么说，世界人民勒紧裤带抓革命捉生产的时候，瘸佬奶娘是又酒又肉！没收一切，最大一场批判大会，是要奶娘抱最大一个酒南瓜站到主席台上往一块白纸上砸！砸了。可奶娘砸伤自己了，由瘸佬自行搀扶滚蛋，滚到家中，奶娘往碗里吐了半碗南瓜酒，把个瘸佬香死了。瘸佬一定要知道奶娘是怎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