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智进书房时,他爹捧了一册《三国志》,正自看得不亦乐乎,手上端着那方圆盘玉砚,隐约记得是他爹五十大寿时宋缺送的寿礼,宋维庭最为喜爱。一天里需批过上百件公文的羊毫搁放青花茶杯口,茶烟袅袅,香气袭人。
“咳!”宋智清清嗓子,垂首道:“父亲大人。”
三国志后面是宋维庭俊伟、古板的脸。
他略放下书册,看向二儿子:“什么事?”
宋智一阵尴尬,您老太过入神了,小心地指了指宋维庭右手。宋维庭低头瞧去,不禁失笑,听他道:“智儿,我这是第几次了?”
宋智暗想已经不能用“几”次来说了。
“幸好今躺你来的早,不然又要喝得一嘴墨汁,被你娘取笑了。”宋维庭摇头放下玉砚,端起那杯清茶,优雅地送到嘴边。
“哎。”宋智连“父亲”都没喊出口,可惜还是没来得及。
“扑~”宋维庭喷了一口,咳了几下,又没事人似的朝儿子笑道:“忘了,今天已经写过字了。”
“……”
“好了,智儿,什么事?”宋维庭接过儿子递来的手帕,询问道。
“禀父亲,到现在仍然没有小五的消息。”宋智道,“除了谢澜大哥的天衣卫,宫里的黄衣卫,已经出动了玄衣卫三营和绣衣卫一营,还是一无所获。”他自己说着,也是不由苦笑,暗暗为这个妹妹的狡猾头痛无奈。
“这个我早料到。”宋维庭毫无惊异地点头,“舞儿的手段,你们兄弟几个,还有为父,还有你的几个叔伯,还有……总之,我们建康都是过来人啦。”
宋智听着好笑,却不敢笑。宋维庭续道:“就凭薛尧那几个,能找到她一根头发都可以拿来邀功了。智儿,为父想知道,圣上究竟是何反应?”言罢,宋维庭目视宋智。
宋智能感觉一股“气”无形的锁住自己,父亲每次与他们兄弟说话,都是这般被牢牢“抓住”般不自在。他低头说道:“圣上此刻正在御花园与大哥下棋。据宫里说,父亲的请罪书一早便被圣上烧了,他说这种东西就是写一百本来他也不会留上一眼。智儿看,圣上对小五今次举动,非但没有动怒,隐隐还有支持的意思。”
宋维庭笑道:“他是什么心思为父会不知道吗?身为一国之君,不懂控制自己的感情,哼!他什么心思?给他一个替代品,他当然不会乐意。”
宋智一惊,骇然对视父亲道:“您是说他,他对姐……”
宋维庭冷冷扫他一眼,房内气骤然森寒下来,宋智立即闭嘴。宋维庭哼道:“智儿,这事以后莫要提起,知道吗?”宋智低头不语,宋维庭点点头,又道:“那就放了吧,朝廷这么多事情,也不能整日为一个没有册封的皇后忙来找去。”
“那小五怎么办?朝廷先前可已经诏告立宋氏女为后了。”
“家族里这么多人,难道找不出一个皇后么?”宋维庭失笑道,“不过,以圣上的性子,想来也不会答应。算了,就在建康权贵世家里选。你姐说得好,圣旨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给人一个反抗的理由罢了。至于舞儿,她想在外面呆着那就让她别忙着回来,省得哪天宗祠都给她拆了。”
宋智也不禁失笑,这个小妹,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宋维庭随手扔了两张信纸,那信纸薄薄一片,却如铁板一般,平平整整飞到了宋智手上。听宋维庭道:“这是今天刚到的,你也看看。”
宋智细细读罢第一封,虽知宋维庭肯定早已读过,还是简略复述一遍:“追云寨四大寨主叛变无果,一逃一死二伤,大寨主越重楼收拾残局即往会稽。”他抬头问道:“越重楼是去找萧统领了?”
宋维庭点头:“无错。萧摩诃这些年死心塌地跟着陈叔宝,虽然省去我们在建康的不少麻烦,但也表明建安王昔日的太子余势尚在啊。智儿,你与萧摩诃有些交情,有机会试着劝劝他。”
宋智淡淡答道:“是。”他心里明白父亲也只是随口说说,萧摩诃此人若是能凭交情打动,那年也就不会为废太子一事辞去大将军职位,跟随陈叔宝去往会稽了。
他又看向第二封密信,信不长,但这次却没有读出来,脸上神情先是一愣,继而凝重,良久方疑惑道:“这是真的?”宋维庭点头道:“所以我让谢澜去了。他的剑老放在建康供人观赏,久了是会生锈的。”
宋智听罢一笑,欣然道:“那是。谢大哥老是找我诉苦,说是成天训练那帮无用的剑卫手下,骂了没用,杀也杀不得,当真生不如死。今次这么重要的任务派上他,他定然喜悦。”忽的想起什么,又是皱眉,续道:“只是不知,父亲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宋维庭道:“随便!我大陈跑了一位皇后,想必杨坚老儿已经笑到胃疼了。今次抓他一个儿子,等若让他实实赔了十个皇后。至于皇子殿下是死是活,剑在谢澜手上,宋某无能为力啊!”
“不过智儿……”宋维庭又唤宋智,“你姐说得好,没人见过神,但世间百姓就是迷信天意神威。和氏璧的事不容有失,为父仍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