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城,由是人情离骇,无复固志,裕谓范曰:“卿宜至城下,告以祸福。”范曰:
“虽蒙殊宠,犹未忍谋燕。”裕嘉而不强,左右劝超诛范家,以止后叛。超知败
在旦夕,又弟讠卓尽忠无贰,故不罪焉。是岁东莱雨血,广固城门鬼夜哭。
明年朔旦,超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杀马以飨将士,文武皆有迁授。超幸
姬魏夫人从超登城,见王师之盛,握超手而相对泣,韩讠卓谏曰:“陛下遭百六
之会,正是勉强之秋,而反对女子悲泣,何其鄙也!”超拭目谢之。其尚书令董
锐劝超出降,超大怒,系之于狱。于是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战王师,不利。
河间人玄文说裕曰:“昔赵攻曹嶷,望气者以为渑水带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龙
口,城必自陷。石季龙从之,而嶷请降。后慕容恪之围段龛,亦如之,而龛降。
降后无几,又震开之。今旧基犹在,可塞之。”裕从其言。至是,城中男女患脚
弱病者太半。超辇而升城,尚书悦寿言于超曰:“天地不仁,助寇为虐,战士尫
病,日就凋陨,守困穷城,息望外援,天时人事,亦可知矣。苟历运有终,尧、
舜降位,转祸为福,圣达以先。宜追许、郑之踪,以全宗庙之重。”超叹曰:
“废兴,命也。吾宁奋剑决死,不能衔璧求生。”于是张纲为裕造冲车,覆以版
屋,蒙之以皮,并设诸奇巧,城上火石弓矢无所施用;又为飞楼、悬梯、木幔之
属,遥临城上。超大怒,悬其母而支解之。城中出降者相继。裕四面进攻,杀伤
其众,悦寿遂开门以纳王师。超与左右数十骑出亡,为裕军所执。裕数之以不降
之状,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已。送建康市斩之,时年二十
六。在位六年。
德以安帝隆安四年僣位,至超二世,凡十一年,以义熙六年灭。
慕容钟,字道明,德从弟也。少有识量,喜怒不形于色,机神秀发,言论清
辩。至于临难对敌,智勇兼济,累进奇策,德用之颇中。由是政无大小,皆以委
之,遂为佐命无勋。后公孙五楼规挟威权,虑钟抑己,因劝超诛之,钟遂谋反。
事败,奔于姚兴,兴拜始平太守、归义侯。
封孚,字处道,渤海蓚人也。祖悛,振威将军。父放,慕容暐之世吏部尚书。
孚幼而聪敏和裕,有士君子之称。宝僣位,累迁吏部尚书。及兰汗之篡,南奔辟
闾浑,浑表为渤海太守。德至莒城,孚出降,德曰:“朕平青州,不以为庆,喜
于得卿也。”常外总机事,内参密谋,虽位任崇重,谦虚博纳,甚有大臣之体。
及超嗣位,政出权嬖,多违旧章,轨宪日颓,残虐滋甚,孚屡尽匡救,超不能纳
也。后临轩谓孚曰:“朕于百王可方谁?”孚对曰:“桀纣之主。”超大惭怒。
孚徐步而出,不为改容。司空鞠仲失色,谓孚曰:“与天子言,何其亢厉,宜应
还谢。”孚曰:“行年七十,墓木已拱,惟求死所耳。”竟不谢。以超三年死于
家,时年七十一。文笔多传于世。
史臣曰:慕容德以季父之亲,居邺中之重,朝危未闻其节,君存遽践其位,
岂人理哉!然禀倜傥之雄姿,韫纵横之远略,属分崩之运,成角逐之资,跨有全
齐,窃弄神器,抚剑而争衡秦、魏,练甲而志静荆、吴,崇儒术以弘风,延谠言
而励己,观其为国,有足称焉。
超继已成之基,居霸者之业,政刑莫恤,畋游是好,杜忠良而谗佞进,暗听
受而勋戚离,先绪俄颓,家声莫振,陷宿豫而贻祸,启大岘而延敌,君臣就虏,
宗庙为墟。迹其人谋,非不幸也。
赞曰:德实奸雄,转败为功。奄有青土,淫名域中。超承伪祚,挠其国步。
庙失良筹,庭悲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