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
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
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或以潘岳《金谷诗序》方其文,羲之比于石崇,闻而甚喜。
性爱鹅,会稽有孤居姥养一鹅,善鸣,求市未能得,遂携亲友命驾就观。姥
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又山阴有一道士,养好鹅,羲之往观焉,
意甚悦,固求市之。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耳。”羲之欣然写
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其任率如此。尝诣门生家,见棐几滑净,因书之,真
草相半。后为其父误刮去之,门生惊懊者累日。又尝在蕺山见一老姥,持六角竹
扇卖之。羲之书其扇,各为五字。姥初有愠色。因谓姥曰:“但言是王右军书,
以求百钱邪。”姥如其言,人竞买之。他日,姥又持扇来,羲之笑而不答。其书
为世所重,皆此类也。每自称“我书比钟繇,当抗行;比张芝草,犹当雁行也”。
曾与人书云:“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使人耽之若是,未必后之也。”羲之
书初不胜庾翼、郗愔,及其暮年方妙。尝以章草答庾亮,而翼深叹伏,因与羲之
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过江颠狈,遂乃亡失,常叹妙迹永绝。忽见足下
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
时骠骑将军王述少有名誉,与羲之齐名,而羲之甚轻之,由是情好不协。述
先为会稽,以母丧居郡境,羲之代述,止一吊,遂不重诣。述每闻角声,谓羲之
当候己,辄洒扫而待之。如此者累年,而羲之竟不顾,述深以为恨。及述为扬州
刺史,将就征,周行郡界,而不过羲之,临发,一别而去。先是,羲之常谓宾友
曰:“怀祖正当作尚书耳,投老可得仆射。更求会稽,便自邈然。”及述蒙显授,
羲之耻为之下,遣使诣朝廷,求分会稽为越州。行人失辞,大为时贤所笑。既而
内怀愧叹,谓其诸子曰:“吾不减怀祖,而位遇悬邈,当由汝等不及坦之故邪!”
述后检察会稽郡,辩其刑政,主者疲于简对。羲之深耻之,遂称病去郡,于父母
墓前自誓曰:“维永和十一年三月癸卯朔,九日辛亥,小子羲之敢告二尊之灵。
羲之不天,夙遭闵凶,不蒙过庭之训。母兄鞠育,得渐庶几,遂因人乏,蒙国宠
荣。进无忠孝之节,退违推贤之义,每仰咏老氏、周任之诫,常恐死亡无日,忧
及宗祀,岂在微身而已!是用寤寐永叹,若坠深谷。止足之分,定之于今。谨以
今月吉辰肆筵设席,稽颡归诚,告誓先灵。自今之后,敢渝此心,贪冒苟进,是
有无尊之心而不子也。子而不子,天地所不覆载,名教所不得容。信誓之诚,有
如皦日!”
羲之既去官,与东土人士尽山水之游,弋钓为娱。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
采药石不远千里,遍游东中诸郡,穷诸名山,泛沧海,叹曰:“我卒当以乐死。”
谢安尝谓羲之曰:“中年以来,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羲之曰:
“年在桑榆,自然至此。顷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损其欢乐之趣。”朝廷
以其誓苦,亦不复征之。
时刘惔为丹阳尹,许询尝就惔宿,床帷新丽,饮食丰甘。询曰:“若此
保全,殊胜东山。”惔曰:“卿若知吉凶由人,吾安得保此。”羲之在坐,曰:
“令巢许遇稷契,当无此言。”二人并有愧色。
初,羲之既优游无事,与吏部郎谢万书曰:
古之辞世者或被发阳狂,或污身秽迹,可谓艰矣。今仆坐而获逸,遂其宿心,
其为庆幸,岂非天赐!违天不祥。
顷东游还,修植桑果,今盛敷荣,率诸子,抱弱孙,游观其间,有一味之甘,
割而分之,以娱目前。虽植德无殊邈,犹欲教养子孙以敦厚退让。或以轻薄,庶
令举策数马,仿佛万石之风。君谓此何如?
比当与安石东游山海,并行田视地利,颐养闲暇。衣食之余,欲与亲知时共
欢宴,虽不能兴言高咏,衔杯引满,语田里所行,故以为抚掌之资,其为得意,
可胜言邪!常依陆贾、班嗣、杨王孙之处世,甚欲希风数子,老夫志愿尽于此也。
万后为豫州都督,又遗万书诫之曰:“以君迈往不屑之韵,而俯同群辟,诚
难为意也。然所谓通识,正自当随事行藏,乃为远耳。愿君每与士之下者同,则
尽善矣。食不二味,居不重席,此复何有,而古人以为美谈。济否所由。实在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