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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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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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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衬衣,左袖襟也绣着一朵梅花,旁边还绣着一个萍字。还有一件,--朴(徐徐立起)哦,你,你,你是--鲁我是从前伺候过老爷的下人。朴哦,侍萍!(低声)怎么,是你?鲁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朴你--侍萍?(不觉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鲁妈。)鲁朴园,你找侍萍么?侍萍在这儿。朴(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鲁不是我要来的。朴谁指使你来的?鲁(悲愤)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朴(冷冷地)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儿来了。鲁(愤怨)我没有找你,我没有找你,我以为你早死了。我今天没想到到这儿来,这是天要我在这儿又碰见你。朴你可以冷静点。现在你我都是有子女的人,如果你觉得心里有委屈,这么大年级,我们先可以不必哭哭啼啼的。鲁哭?哼,我的眼泪早哭干了,我没有委屈,我有的是恨,是悔,是三十年一天一天我自己受的苦。你大概已经忘了你做的事了!三十年前,过年三十的晚上我生下你的第二个儿子才三天,你为了要赶紧娶那位有钱有门第的小姐,你们逼着我冒着大雪出去,要我离开你们周家的门。朴从前的恩怨,过了几十年,又何必再提呢?鲁那是因为周大少爷一帆风顺,现在也是社会上的好人物。可是自从我被你们家赶出来以後,我没有死成,我把我的母亲可给气死了,我亲生的两个孩子你们家里逼着我留在你们家里。朴你的第二个孩子你不是已经抱走了么?鲁那是你们老太太看着孩子快死了,才叫我抱走的。(自语)哦,天哪,我觉得我像在做梦。朴我看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起来吧。鲁我要提,我要提,我闷了三十年了!你结了婚,就搬了家,我以为这一辈子也见不着你了;谁知道我自己的孩子个个命定要跑到周家来,又做我从前在你们家做过的事。朴怪不得四凤这样像你。鲁我伺候你,我的孩子再伺候你生的少爷们。这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朴你静一静。把脑子放清醒点。你不要以为我的心是死了,你以为一个人做了一件于心不忍的是就会忘了么?你看这些家俱都是比从前顶喜欢的动向,多少年我总是留着,为着纪念你。鲁(低头)哦。朴你的生日--四月十八--每年我总记得。一切都照着你是正式嫁过周家的人看,甚至于你因为生萍儿,受了病,总要关窗户,这些习惯我都保留着,为的是不忘你,祢补我的罪过。鲁(叹一口气)现在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傻话请你不必说了。朴那更好了。那么我见可以明明白白地谈一谈。鲁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朴话很多。我看你的性情好像没有大改,--鲁贵像是个很不老实的人。鲁你不明白。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朴那双方面都好。再有,我要问你的,你自己带走的儿子在哪儿?鲁他在你的矿上做工。朴我问,他现在在哪儿?鲁就在门房等着见你呢。朴什么?鲁大海?他!我的儿子?鲁他的脚趾头因为你的不小心,现在还是少一个的。朴(冷笑)这么说,我自己的骨肉在矿上鼓励罢工,反对我!鲁他跟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两样的人。朴(沉静)他还是我的儿子。鲁你不要以为他还会认你做父亲。朴(忽然)好!痛痛快快地!你现在要多少钱吧?鲁什么?朴留着你养老。鲁(苦笑)哼,你还以为我是故意来敲诈你,才来的么?朴也好,我们暂且不提这一层。那么,我先说我的意思。你听着,鲁贵我现在要辞退的,四凤也要回家。不过--鲁你不要怕,你以为我会用这种关系来敲诈你么?你放心,我不会的。大后天我就会带四凤回到我原来的地方。这是一场梦,这地方我绝对不会再住下去。朴好得很,那么一切路费,用费,都归我担负。鲁什么?朴这于我的心也安一点。鲁你?(笑)三十年我一个人都过了,现在我反而要你的钱?朴好,好,好,那么你现在要什么?鲁(停一停)我,我要点东西。朴什么?说吧?鲁(泪满眼)我--我只要见见我的萍儿。朴你想见他?鲁嗯,他在哪儿?朴他现在在楼上陪着他的母亲看病。我叫他,他就可以下来见你。不过是--鲁不过是什么?朴他很大了。鲁(追忆)他大概是二十八了吧?我记得他比大海只大一岁。朴并且他以为他母亲早就死了的。鲁哦,你以为我会哭哭啼啼地叫他认母亲么?我不会那么傻的。我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母亲只给自己的儿子丢人么?我明白他的地位,他的教育,不容他承认这样的母亲。这些年我也学乖了,我只想看看他,他究竟是我生的孩子。你不要怕,我就是告诉他,白白地增加他的烦恼,他自己也不愿意认我的。朴那么,我们就这样解决了。我叫他下来,你看一看他,以後鲁家的人永远不许再到周家来。鲁好,希望这一生不至于再见你。朴(由衣内取出皮夹的支票签好)很好,这胡思乱想一张五千块钱的支票,你可以先拿去用。算是拟补我一点罪过。鲁(接过支票)谢谢你。(慢慢撕碎支票)朴侍萍。鲁我这些年的苦不是你那钱就算得清的。朴可是你--

    [外面争吵声。鲁大海的声音:“放开我,我要进去。”三四个男仆声:“不成,不成,老爷睡觉呢。”门外有男仆等与大海的挣扎声。朴(走至中门)来人!(仆人由中门进)谁在吵?仆人就是那个工人鲁大海!他不讲理,非见老爷不可。朴哦。(沉吟)那你叫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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