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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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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卷 沈小官一鸟害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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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叫人将棺木

    烧了,就撒了骨殖。不在话下。

    却说当时同李吉来杭州卖生药的两个客人,一姓贺,一姓朱,有些药材,径

    到杭州湖墅客店内歇下,将药材一一发卖讫。当为心下不平,二人径入城来,探

    听这个箍桶的人。寻了一日,不见消耗。二人闷闷不已,回归店中歇了。次日,

    又进城来,却好遇见一个箍桶的担儿。二人便叫住道:“大哥,请问你,这里有

    一个箍桶的老儿,这般这般模样,不知他姓甚名谁,大哥你可认得么?”那人便

    道:“客官,我这箍桶行里,止有两个老儿:一个姓李,住在石榴园巷内;一个

    姓张,住在西城脚下。不知那一个是?”二人谢了,径到石榴园来寻。只见李公

    正在那里劈篾,二人看了,却不是他。又寻他到西城脚下,二人来到门首,便问:

    “张公在么?”张婆道:“不在,出去做生活去了。”二人也不打话,一径且回。

    正是未牌时分,二人走不上半里之地,远远望见一个箍桶担儿来。有分直教

    此人偿了沈秀的命,明白了李吉的事。正是:恩义广施,人生何处不相逢?冤仇

    莫结,路逢狭处难回避。其时,张公望南回来,二人朝北而去,却好劈面撞见。

    张公不认得二人,二人却认得张公,便拦住问道:“阿公高姓?”张公道:“小

    人姓张。”又问道:“莫非是在西城脚下住的?”张公道:“便是,问小人有何

    事干?”二人便道:“我店中有许多生活要箍,要寻个老成的做,因此问你。你

    如今那里去?”张公道:“回去。”三人一头走,一头说,直走到张公门首。张

    公道:“二位请坐吃茶。”二人道:“今日晚了,明日再来。”张公道:“明日

    我不出去了,专等,专等。”

    二人作别,不回店去,径投本府首告。正是本府晚堂,直入堂前跪下,把沈

    昱认画眉一节,李吉被杀一节,撞见张公买画眉一节,一一诉明。“小人两个不

    平,特与李吉讨命,望老爷细审张公,不知恁地得画眉?”府官道:“沈秀的事,

    俱已明白了,凶身已斩了,再有何事?”二人告道:“大理寺官不明,只以画眉

    为实;更不说来历,将李吉明白屈杀了。小人路见不平,特与李吉讨命。如不是

    实,怎敢告扰?望乞怜悯做主。”知府见二人告得苦切,随即差捕人连夜去捉张

    公。好似:数只皂雕追紫燕,一群猛虎啖羊羔。

    其夜,众公人奔到西城脚下,把张公背剪绑了,解上府去,送大牢内监了。

    次日,知府升堂,公人于牢中取出张公跪下。知府道:“你缘何杀了沈秀,反将

    李吉偿命?今日事露,天理不容!”喝令:“好生打着。”直落打了三十下,打

    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再三拷打,不肯招承。两个客人并两个伴当齐说:“李

    吉便死了,我四人见在,眼同将一两二钱银子,买你的画眉,你今推却何人?你

    若说不是你,你便说这画眉从何来?实的虚不得,支吾有何用处?”张公犹自抵

    赖。知府大喝道:“画眉是真赃物,这四人是真证见,若再不招,取夹棍来夹起。”

    张公惊慌了,只得将前项盗取画眉,勒死沈秀一节,一一供招了。知府道:“那

    头彼时放在那里?”张公道:“小人一时心慌,见侧边一株空心柳树,将头丢在

    中间,随提了画眉,径出武林门来。偶撞见三个客人,两个伴当,问小人买了画

    眉,得银一两二钱,归家用度。所供是实。”知府令张公画了供;又差人去拘沈

    昱,一同押着张公,到于柳林里寻头。哄动街市上之人无数,一齐都到柳林里来

    看寻头。只见果有一株空心柳树,众人将锯放倒,众人发一声喊,果有一个人头

    在内。提起看时,端然不动。沈昱见这头,定睛一看,认得是儿子的头,大哭起

    来,昏迷倒地,半晌方醒,遂将帕子包了。押着张公,径上府去。知府道:“既

    有了头,情真罪当。取具大枷枷了,脚鐐手杻钉了,押送死囚牢里,牢固监候。”

    知府又问沈昱道:“当时那两个黄大保、小保,又那里得这人头来请赏?事

    有可疑。今沈秀头又有了,那头却是谁人的?”随即差捕人去拿黄大保兄弟二人,

    前来审问来历。沈昱跟同公人,径到南山黄家,捉了弟兄两个,押到府厅,当厅

    跪下。知府道:“杀了沈秀的凶身,已自捉了;沈秀的头,见已追出。你弟兄二

    人谋死何人,将头请赏?一一承招,免得吃苦。”大保、小保被问,口隔心慌,

    答应不出。知府大怒,喝令吊起拷打半日,不肯招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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