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贾涉抱了孩儿,心中虽然欢喜,觑着帘内,不觉堕下泪来。两下隔帘说了几
句心腹话儿,胡氏教丫鬟接了孩子进去,贾涉自回。自此,背地里不时送些钱钞
与胡氏买东买西。阖家通知,只瞒过唐氏一人。
光阴荏苒,不觉二载有余,那县宰任满升迁,要赴临安。贾涉只得将情告知
唐氏,要领他母子回家。唐氏听说,一时乱将起来,咶噪个不住,连县宰的奶
奶,也被他“奉承”了几句。乱到后面,定要丈夫将胡氏嫁出,方许把小孩子领
回。贾涉听说嫁出胡氏一件,到也罢了;单只怕领回儿子,被唐氏故意谋害,或
是绝其乳食,心下怀疑不决。
正在两难之际,忽然门上报道:“台州有人相访。”贾涉忙去迎时,原来是
亲兄贾濡。他为朝廷妙择良家女子,养育宫中,以备东宫嫔嫱之选,女儿贾氏玉
华,已选入数内,贾濡思量要打刘八太尉的关节,扶持女儿上去,因此特到兄弟
任所,与他商议。贾涉在临安听选时,赁的正是刘八太尉的房子,所以有旧。贾
涉见了哥哥,心下想道:“此来十分凑巧。”便将娶妾生子,并唐氏嫉妒事情,
细细与贾濡说了。“如今陈公将次离任,把这小孩子没送一头处。哥哥若念贾门
宗嗣,领他去养育成人,感恩非浅!”贾濡道:“我今尚无子息,同气连枝,不
是我领去,教谁看管?”贾涉大喜!私下雇了奶娘,问宰衙要了孩子,交付你娘。
嘱付哥哥好生抚养。就写了刘八太尉书信一封,赍发些路费,送哥哥贾濡起身。
胡氏托与陈公领去,任从改嫁。那贾涉、胡氏虽然两不相舍,也是无可奈何。唐
孺人听见丈夫说子母都发开,十分像意了。只是苦了胡氏,又去了小孩子,又离
了丈夫,跟随陈县宰的上路,好生凄惨!一路只是悲哭。奶奶也劝解他不住,陈
履常也厌烦起来。行至维扬,分付水手:“就地方唤个媒婆,教他寻个主儿,把
胡氏嫁去。只要对头老实忠厚,一分财礼也不要。”你说白送人老婆,那一个不
肯上桩?不多时,媒婆领一个汉子到来,说是个细工石匠,夸他许多志诚老实。
你说偌大一个维扬,难道寻不出个好对头?偏只有这石匠?是有个缘故。常言道:
三姑六婆,嫌少争多。那媒婆最是爱钱的,多许了他几贯谢礼,就玉成其事了。
石匠见了陈县宰,磕了四个头,站在一边。陈履常看他衣衫济楚,年力少壮,又
是从不曾婚娶的;且有手艺,养得老婆过活,便将胡氏许他。石匠真个不费一钱,
白白里领了胡氏去,成其夫妇,不在话下。
再说贾涉自从胡氏母子,两头分散,终日闷闷不乐。忽一日,唐孺人染病上
床,服药不痊,呜呼哀哉,死了。贾涉买棺入殓已毕,弃官扶柩而回。到了故乡,
一喜一悲:喜者是见那小孩子比前长大,悲者是胡氏嫁与他人,不得一见。正是:
花开遭雨打,雨止又花残。世间无全美,看花几个欢?
却说贾家小孩子,长成七岁,聪明过人,读书过目成诵。父亲取名似道,表
字师宪。贾似道到十五岁,无书不读,下笔成文。不幸父亲贾涉,伯伯贾濡,相
继得病而亡。殡葬已过,自此无人拘管,恣意旷荡,呼卢六博,斗鸡走马,饮酒
宿娼,无所不至。不勾四五年,把两分家私荡尽。初时听得家中说道嫡母胡氏嫁
在维扬,为石匠之妻;姐姐贾玉华,选入宫中。思量:“维扬路远,又且石匠手
艺,没甚出产。闻得姐姐选入沂王府中,今沂王做了皇帝,宠一个妃子姓贾,不
知是姐姐不是?且到京师,观其动静。”此时理宗端平初年,也是贾似道时运将
至,合当发迹。将家中剩下家火,变卖几贯钱钞,收拾行李,径往临安。
那临安是天子建都之地,人山人海;况贾似道初到,并无半个相识,没处讨
个消息,镇日只在湖上游荡。闲时,未免又在赌博场中顽耍,也不免平康巷中走
走。不勾几日,行囊一空,衣衫蓝缕,只在西湖帮闲趁食。
一日醉倦,小憩于栖霞岭下,遇一个道人,布袍羽扇,从岭下经过。见了贾
似道,站定脚头,瞪目看了半晌,说道:“官人可自爱重,将来功名不在韩魏公
之下。”那个韩魏公是韩蕲王讳世忠的,他位兼将相,夷夏钦仰,是何等样功名!
古今有几个人及得他?贾似道闻此言,只道是戏侮之谈,全不准信。那道人自去
了。过了数日,贾似道在平康巷赵二妈家,酒后与人赌博相争,失足跌于阶下,
磕损其额,血流满面。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