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推解手,却分付家童将言语勾搭他道:“大伯,你花枝般娘子,怎舍得他往
别人家去?”王小四道:“小哥,你不晓得我穷汉家事体。一日不识羞,三日不
忍饿,却比不得大户人家,吃安闲茶饭。似此乔模乔样,委的我家住不了。”家
童道:“假如有个大户人家,肯出钱钞,讨你这位小娘子去,你舍得么?”王小
四道:“有甚舍不得!”家童道:“只我家相公,要讨一房侧室。你若情愿时,
我撺掇多把几贯钱钞与你。”王小四应允。家童将言语回复了贾涉。贾涉便教家
童与王小四讲就四十两银子身价。王小四在村中央个教授来,写了卖妻文契,落
了十字花押。一面将银子兑过,王小四收了银子,贾涉收了契书。王小四还只怕
婆娘不肯,甜言劝谕。谁知那妇人与贾涉先有意了。也是天配姻缘,自然情投意
合。
当晚,贾涉主仆二人,就在王小四家歇了。王小四也打铺在外间相伴。妇人
自在里面铺上独宿。明早贾涉起身,催妇人梳洗完了,吃了早饭,央王小四在村
中另雇小生口驮那妇人,一路往临安去。有诗为证:
夫妻配偶是前缘,千里红绳暗自牵。况是荣华封两国,村农岂得伴终年?
贾涉领了胡氏,住在临安寓所。约有半年,谒选得九江万年县丞。迎接了孺
人唐氏,一同到任。原来唐氏为人妒悍,贾涉平昔有个惧内的毛病;今日唐氏见
丈夫娶了小老婆,不胜之怒,日逐在家淘气。又闻胡氏有了三个月身孕,思想道:
“丈夫向来无子,若小贱人生子,必然宠用,那时我就争他不过了;我就是养得
出孩儿,也让他做哥哥,日后要被他欺侮。不如及早除了祸根方妙。”乃寻个事
故,将胡氏毒打一顿,剥去衣衫,贬他在使婢队里,一般烧茶煮饭,扫地揩台,
铺床叠被。又禁住丈夫,不许与他睡。每日寻事打骂,要想堕落他的身孕。贾涉
满肚子恶气,无可奈何。
一日,县宰陈履常请贾涉饮酒。贾涉与陈履常是同府人,平素通家往来,相
处得极好的。陈履常请得贾涉到衙,饮酒中间,见他容颜不悦,叩其缘故。贾涉
抵讳不得,将家中妻子妒妾事情,细细告诉了一遍。又道:“贾门宗嗣,全赖此
妇。不知堂尊有何妙策,可以保全此妾?倘日后育得一男,实为万幸,贾氏祖宗
也当衔恩于地下。”陈履常想了一会,便道:“要保全却也容易,只怕足下舍不
得他离身。”贾涉道;“左右如今也不容相近,咫尺天涯一般,有甚舍不得处?”
陈履常附耳低言:“若要保全身孕,只除如此如此。”乃取红帛花一朵,悄悄递
与贾涉,教他把与胡氏为暗记。这个计策,就在这朵花上,后来便见。有诗为证:
吃醋捻酸从古有,覆宗绝嗣甘出丑。红花定计有堂尊,巧妇怎出男子手?
忽一日,陈县宰打听得丞厅请医,云是唐孺人有微恙。待其病痊,乃备了四
盒茶果之类,教奶奶到丞厅问安。唐孺人留之宽坐,整备小饭相款,诸婢罗侍在
侧。说话中间,奶奶道:“贵厅有许多女使伏侍,且是伶俐。寒舍苦于无人,要
一个会答应的也没有,甚不方便。急切没寻得,若借得一个小娘子,与寒舍相帮
几时,等讨得个替力的来,即便送还,何如?”唐氏道:“通家怎说个‘借’字?
只怕粗婢不中用。奶奶看得如意,但凭选择,即当奉赠。”奶奶称谢了。看那诸
婢中间,有一个生得齐整,鬓边正插着这朵红帛花,心知是胡氏,便指定了他,
说道:“借得此位小娘子,甚好。”唐氏正在吃醋,巴不得送他远远离身,却得
此句言语,正合其意;加添县宰之势,丞厅怎敢不从?料道丈夫也难埋怨,连声
答应道:“这小婢姓胡,在我家也不多时。奶奶既中意时,即今便教他跟随奶奶
去。”当时席散,奶奶告别。胡氏拜了唐氏四拜,收拾随身衣服,跟了奶奶轿子,
到县衙去讫。唐氏方才对贾涉说知,贾涉故意叹惜。正是:算得通时做得凶,将
他瞒在鼓当中。县衙此去方安稳,绝胜存孤赵氏宫。胡氏到了县衙,奶奶将情节
细说,另打扫个房铺与他安息。
光阴似箭,不觉十月满足。到八月初八日,胡氏腹痛,产下一个孩儿。奶奶
只说他婢所生,不使丞厅知道。那时贾涉适在他郡去检校一件公事,到九月方归。
与县宰陈履常相见,陈公悄悄的报个喜信与他。贾涉感激不尽,对陈公说:“要
见新生的孩儿一面。”陈公教丫鬟去请胡氏立于帘内,丫鬟抱出小孩子,递与贾